她擡手舉起酒杯,白色的衣袖順着重力滑落,隐約可見烏青色的痕迹,“提醒你一句,小心點。”
元冬神色一冷,皺眉道:“你身上的傷怎麼回事?”
“我那位好哥哥說母親生病把我騙回了家,他想趁着我還沒脫離掌控把我困在家裡,直到生米煮成熟飯我認命為止。”何知白冷笑一聲,“我身邊有他安排的人,怪我不小心提早暴露。”
沒等元冬說話,她繼續道:“我們的好家人敢這麼對我,未必不會這麼對你,總歸鄭家隻是想通過聯姻讓合作更穩固,也給鄭家小兒子買回去一個拿得出手的花瓶。好在你在華都,天高皇帝遠,他們的手一般伸不過來。”
沉默在空氣中漂浮了很久,久到何知白以為元冬不會再說話。
突然,一個有些嘶啞的聲音響起,“你想搞垮何家,我能幫你什麼嗎?”
何知白眼中帶了些詫異,自嘲地笑了笑,“我以為我永遠不會從你口中聽到這句話了。”
她知道有些錯誤不能被原諒,而年少的她也确實做了十分過分的事情。但人畢竟是社會性的動物,她當然會渴望情感上的慰藉。
可至親之人把她當成餐桌上任人享用的菜品,一起奮鬥的夥伴為了一時的利益背叛,她這位同父異母的妹妹,竟成了她為數不多可以相信的人。
昔日她所讨厭的孤僻、執拗和無可比拟的天資,如今竟覺得可愛無比。
“我無法原諒過去的事情,但哪怕是一個陌生人,我也做不到看着她踏入火坑,而我作壁上觀。”元冬說,“這與你是誰,關系不大。”
何知白笑得明媚又張揚,燈火映照出她瞳孔中名為“野心”的烈焰,“我的好哥哥何念清最近看上了納米醫療領域,我需要你和我一起做一場騙局,給他們一個看似觸手可及卻永遠無法實現的美夢。”
她舉起酒杯,澄明的酒液熠熠生輝,像沙漠中誘惑着旅人的魔泉,“要合作嗎,一起讓那些高高在上的混蛋跌下神壇,妹妹?”
元冬很難說自己不讨厭何家,尤其是那位在網絡上穿得光鮮亮麗、經營愛妻人設的何經義。但是,她更不喜歡摻和到這一攤子事裡,而且不管怎麼樣母親去世後她是靠何家的錢長大的。
何知白似乎知道她的顧慮,繼續說道:“我隻想讓他們破産,從此再也幹涉不到我。隻要他們自己幹的事經得起警方查,我會好吃好喝地養着他們。而且,你隻用幫我把這個方案設計得更完美,其餘事情我自己負責,想要什麼好處你随便提,都可以商量。”
“我幫你,但我要你公司的股份。”元冬下定決心,舉杯同她相碰,“畢竟何家教會我的唯一一件事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她從來就不是什麼真善美的單純姑娘,天真的人壓根活不到這麼大。
“合同我會盡快找律師拟好,你有空也抓緊來公司吧。”何知白一口飲盡杯中酒,“合作愉快,妹妹。”
帶着酒氣回到家中,元冬再次拿出手機,才看到甯朝盈發來的消息:【好耶!那你什麼時候有空跟我說】
甯朝盈:【乖巧.JPG】
想起剛剛何知白說的越快越好,元冬便應下這周末就去看看。隻是,這樣便同甯朝盈的約會便勢必要爽約。
元冬左思右想,撥通了甯朝盈的電話。
“喂?冬冬,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啦。”甯朝盈無憂無慮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房間中響起。
元冬握緊手機,有些歉意地說:“抱歉,朝盈,我周末有事,恐怕沒時間和你一起。”
“這樣,那好吧,冬冬先忙正事要緊。”一閃而過的沮喪後,甯朝盈活力滿滿地說,“冬冬有什麼事情都可以和我說,作為女朋友,我很樂意同你一起承擔。”
元冬輕聲笑道:“我知道,小問題,我可以解決的,你要是有空幫我照顧下我的細胞吧,我周末就不來實驗室了。”
“遵命,保證照顧好!”
兩人又天南海北地聊了幾句,甯朝盈方才挂斷電話。
寝室裡,地上堆着幾個大箱子,陶春語和柳秋玉的行李散落一團——她們已經找好要租的房子,準備這周末搬過去。
那兩人晚上先搬了些東西過去,現在正在外面吃夜宵,還特意問要不要給甯朝盈帶些吃的回來。
甯朝盈長歎一口氣,有些無聊地趴在桌前,一時之間有點不适應這種安靜的氛圍。
“元冬啊元冬,你到底要去幹什麼……”
之前單身時曾無數次度過這樣的周末,現在她想起來卻有些難以适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