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團是糯米做的,有淡淡的艾草的清香,她拎在手上,低着頭走路。
看起來有些悶悶的
梨月想接過來,小姐卻搖搖頭要自己拿,還未長開的身量,穿着嬌綠繡柳枝的绫棉裙子,小步走得很快,一路上也沒說什麼話。
趙明宜想,她真是個失敗的妹妹。
有人為她鋪好了道,她還是跌跌撞撞地要走到了别的路上去,摔了重重一跟頭不說,還讓自己丢了性命。
她死了,哥哥會是什麼心情。
她一點都不敢想。
“梨月,我有一點難過……”她雙手拎着食盒,頭微微低着,腳步越來越慢,感覺從桐花閣到阆山苑這條路格外遠,她怎麼都走不到頭。
“小姐,為什麼呢?”梨月察覺到她情緒不對勁,小心地問道。
“我在想,我好像做錯了很多事……有人會為我傷心。”
她前世做的最錯的事并不是喜歡上了孟蹊,也不是嫁給他後遲鈍地沒有察覺出他的冷漠,而是承乾一十二年時疫那年,她沒有保護好自己,讓自己丢了性命。
她沒有了母親,卻還有另一個人那樣珍愛她。
捧在手心上,陪伴那麼多年。
“小姐。”梨月接過了她手裡的食盒,輕輕地說道:“每個人都會犯錯的。”
趙明宜嗯了一聲,她想是這樣的。隻是她前世付出的代價未免太大了些,二十多歲便是一生,不說兄長,便是一個不相幹的人,可能都會為她惋惜。
穿過中院,遠遠地便能望見阆山苑了。
梨月啊了一聲,似乎看見了什麼:“小姐,好像是大老爺的人,大老爺也在,咱們要不要避一避。”
畢竟她爹不喜歡大哥。
趙明宜知道梨月的意思,卻搖了搖頭,順着這條小路往前走去。
小時候她聽母親說過一些伯父的事。
母親說曾經大房的内宅很亂。伯父妾侍很多,子女也多,又不大管内院的事……後宅争鬥不休,伯母因此落下了病,身體越來越差,在大哥年少的時候便過世了。
後來不過幾個月,伯父便續娶了新婦。
也就幾個月而已……前人的墳土尚新,後人便進了門。
她拎着食盒穿過抄手遊廊,候在書房門外的周述真遠遠地便瞧見了她,低聲喚了句小姐,把她迎到偏廂坐着。他跟她說大老爺在裡邊兒,暫時不便讓她進去。她點點頭,坐在一旁等。
這間廂房離書房隻隔了一道牆。
她隐隐聽見另一邊傳來的争吵聲。
丫鬟也戰戰兢兢地,小心地過來上茶,應該是見多了這兩位主子的不對付,害怕出現什麼不能收場的事,因此提心吊膽。
趙明宜聽見似乎是伯母牌位和墳茔的事情。大哥要遷走,伯父氣急,中間還摔了杯子。
就這樣持續了兩刻鐘,那頭才安靜下來。周述真來請她去書房。
“大哥。”她小心地推開門,雙手拎着食盒,站在門口往裡探了探,才見兄長沉默地坐在書桌後,目光十分冷淡,見她過來後才微微收了斂了神色,起身坐到窗邊的畫幾旁。
獨自對弈。
“哥哥,我陪你下吧。”她小步走上去,坐在了畫幾的另一邊,微微地挽了挽袖子。
結局很慘烈。
她的棋子尚未擺開陣仗,就已經被吃了個幹淨。
趙明宜沉默了半晌。
“哥哥,我給你帶了青團,我娘親手做的。”她決定不再下了,大哥現在心情不好,隻會毫不留情地把她的棋吃幹淨,一局下來小半炷香都撐不到。太慘烈了,還是吃青團吧。
趙樞無可無不可。
他看着這個小妹妹坐在他身側,繡柳枝的绫棉裙子垂了半邊在地上,正彎腰倒騰食盒。
也不知道是不是缺根筋,明知道他現在心情不好,還非要撞上來。她就不怕他遷怒她?
“蓁蓁。”他喚了她一聲。
趙明宜擡頭看他,手裡的食盒已經打開了,五個青團齊整漂亮地排開在裡頭,散發着淡淡的艾草香氣。
“下次不要給我送了,我不吃這個。”他淡淡地道。
她安靜地坐在一旁,聞言似乎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他,捧着食盒的手也垂了下來,又無措地抓了抓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