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
“開車了沒?”
方野立刻說:“開了。”随後謹慎地補充,“車不是太好。”
原北聽見後面一句,無奈地偏過頭:“什麼意思,便宜的車我不坐?”
方野自覺畫蛇添足,于是閉上嘴。
“我搭你的車,可以嗎?”原北的手指又在額頭按了按,“車費我按市價給你二倍。”
方野一時沒反應過來,在燈下看着原北半隐藏于手後的臉,突然手指一痛,是煙燒到頭了。
怎麼煙還沒扔?
他就像越想保持體面越要出醜的反面遊戲角色一樣,把煙丢進垃圾桶,将燙到的手塞進口袋,急匆匆地說:“我去開車。你在這裡等我,外面很冷。”
反而是原北笑了一下:“我又不會跑,手表還在你口袋裡,你急什麼?”
他又恢複成日常的樣子。方野卻心裡惴惴,明白做錯了,然而不知道怎麼道歉,更重要的是原北沒有追究和在意的意思。
假如原北能罵他兩句,就好了,他們就能回到當年的日子。熟悉的相處關系是一種舒适區,方野不想出來。
可非親非故,原北管他做什麼?
他的離開把方野的舒适區撕開一道口子,至今沒有合上。
方野把車開到門口,想叫原北出來,手機解鎖後想起他們目前沒有聯系方式,就打開車門要下車。
這時後面車門被打開,帶進一股冷氣。原北坐下後,語氣平和地說:“你這車還好吧,很幹淨。”
他的手指在車窗底部碰了碰。
“嗯……平時隻有我自己出門會開一下,後面座椅可能會有灰,有時候用來運貨。”
狹窄的密閉空間裡,方野喉嚨像被什麼卡住,也不清楚是怎麼把後面那句話擠出來的,“你要不要坐前面?副駕駛不會放貨。”
原北:“不用,太麻煩了。後面很幹淨。”
他看起來對于方野所說的話并不是很在意。
方野心裡失望,可一想到原北坐在他車上,神經幾乎是本能地興奮。他唯獨在面對原北時話多,盡管聽起來大部分時間都不像是正常交流。
當然,原北在面對他時,也經常不正常。
他眼睛向後視鏡看,原北正低頭看着手機,額前的黑發垂下來,随着車輛行駛微微晃着。光映着他的臉,兩腮稍微有些發紅。
6
“你的店,叫什麼名字?”原北忽然問。
明明他沒擡頭,方野莫名有種偷窺被抓到的心虛感。正好綠燈亮起,他收回目光,邊開車邊說:“第七天,就在我們高中對面。”
原北在地圖上搜索到後,問:“這個路是向那邊去嗎?”
“不走地圖推薦的路,會比較繞。”
原北便沒再問。他疲倦地向後倒,看着外面倒退的景物,一盞盞路燈的光滑過去。
又是紅燈,漫長的數字一下下跳着。方野身上發熱,他想開窗,但想到原北似乎有點頭疼,就收回手,看見方向盤被握出汗濕的手印。
明明他背對着他,兩人也沒有交流,原北很突然地說:“想開窗就開吧。”
方野徒勞地掩飾:“……沒有。這邊晚上很冷的,風也大。”
原北可能想說什麼,沒來得及說,手機就響了。方野聽他換了種語氣,溫和平靜地跟那頭寒暄客套,來回推拒幾次,原北又說:“我在這隻定了三天的酒店,實在沒有時間,那邊公司還等着我去報到。嗯好,下次再說。”
他挂斷電話,歎了口氣:“綠燈。”
方野如夢初醒,綠燈已經過去一半,再不走就趕不上了。好在這邊車少人少,沒人追在後面按喇叭催。
“你明天就走?”他盡量裝作不經意地問。
原北說:“後天。還好你的店和酒店不遠,再坐一小時的車我恐怕還得付你洗車費。”
方野說:“我不收你的錢。”
他說得很認真,原北放下手機半閉着眼睛,聽見後故意打趣一樣問:“我真吐你車上都不收?”
“不,我不介意。”方野一邊轉進一條窄路一邊說,“我那邊有藥,你等下可以吃。”
這條路是新修的,隻有一頭一尾有路燈。方野将燈調亮,實在是忍不住,多嘴說:“你如果不舒服,可以不來的。”
他說完又覺得自己管太多,怕惹原北不高興。原北隻道:“應該是時差還沒倒好。”
他說完眼睛閉上了。方野為着安全,不能多看他,盯着眼前的路,車内十分安靜。
原北應該是真累了,方野停車後,他還垂着頭沒動。方野總算有機會光明正大地看他,看了好久才下車打開後面車門,戀戀不舍地伸手,輕輕拍了拍原北的肩膀。
手被不輕不重地握了一把,方野彎着腰沒動。他感到原北發涼的頭發垂落在他手背上,随後是發燙的柔軟的臉頰,不太規律的呼吸,溫度比那隻手表要高一些。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東西,心立刻往下墜,産生一種唾棄感,内心很不齒,但也很誠實地想托起原北的臉親一親。
幸好原北很快清醒,離開他的手。方野舉着空蕩蕩逐漸變冷的手心,慶幸自己沒走上強制猥亵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