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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還是要去公司?”
“嗯,十點走,你幫我蒸一下包子。”
原北匆匆忙忙,手将散下來的頭發胡亂一撥,滿臉半醒不醒的困意,鑽進了浴室。
他卧室内的浴室壞了,就在外面洗。方野給蒸鍋開火後定上鬧鐘,走到客廳的落地窗前,外面是一片茫茫的白霧。
提出複合的那晚,在方野的沉默後,原北竟然笑了,笑得很真心實意,方野看得出他是真的高興。
“不同意也挺好的。”原北說得很溫和,甚至還有點欣慰,“不用有壓力,過兩天我休假,出去逛逛。”
方野心想,我沒說不同意。
他隻是在遲疑,或許他應該專心思考……可原北看樣子不打算等這個思考的結果。
方野下定決心,他對着落地窗演練了好幾遍,在原北坐下打算吃早飯的時候,說:“我應該回去了。”
對這句話,原北像是意料之中地笑笑:“可以。等周六吧,我送你。”
他吃完不早的早飯,穿上大衣,匆匆地出門了,臨走前還叮囑方野晚上不要做飯。
方野倚着廚房門,見原北通身漂亮齊整,可以無縫銜接去拍都市精英宣傳片。一個問題蹦到嘴邊,又被他咽回去。
你怕我會毀了你精心維持的生活嗎?就像我的父母毀了其他人那樣?
原北回家時,天幕已經完全黑下去。他一進門就解開領帶,脫掉大衣,動作行雲流水,最後将左手的表摘下放在沙發扶手上。
“方野?”他疑惑地問了聲,邊解袖口邊向裡面走,“餐廳已經定好了……”
原北走到主卧門前時,房間門忽然打開,他被大力拽進去,門砰地在他耳邊關上了。
本來漆黑的房間,牆角的感應燈倏忽亮起,輻射出的光線照亮了兩個人。
方野将原北按在門後,低聲喘息着。他的手背青筋突出,将原北身上平整的襯衫抓出數道褶皺,幾乎要嵌進他肩骨裡似的。
被他牢牢按住的原北,隻是皺着眉,下巴微微擡起,低聲問:“怎麼?”
“你騙我。”方野過了很久,一字一頓地說。
原北沒立刻說話,他偏了下頭,黑發下的側臉和領口中露出的頸側,在燈光末端顯出某種象牙雕像般的質地。與此同時,他沉黑的眼睛格外平靜。
方野在他的注視下快要發抖,感應燈滅了,黑暗絲幕一般落下。
在這種黑暗中,原北問:“我騙了你什麼?”
方野猛地放開他,原北擡手理了理領口,房間的燈啪一下亮了。
原北眯了一下眼睛,伴随一聲輕輕悶響,方野将什麼東西砸在了床上。
一隻銀白色的打火機和一包隻剩一半的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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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方野追問,“這個……”
原北并未如他預料那樣顯示出驚訝或者失措,而是鎮定自若地坐下,拿起火機在手中轉了一圈。他旋開蓋子,手指按下,升起一簇橙紅的火焰。
“沒想到還能用。”他挺驚訝地說完,滅了火,将打火機一抛,雙手撐在身後,臉也仰起,“在哪裡找到的,我都忘記了。”
方野慢慢走近,站在他身前,沉聲說:“你說你不抽煙。”
原北說:“以前抽過,現在和以後都不抽,你很介意?”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原北臉上的輕松逐漸消失,他直起身體:“因為我覺得沒有必要。況且,也沒有義務将以前的事全部告訴你吧?”
方野想也不想:“可是你那麼草率地對我說,你決定複合?”
原北沒有說話,他僅僅起身向外走。方野下意識伸出手想拉住他,但原北的手指擦過他的掌心,完全抽離出去。
他腳步平緩地走到客廳,拿出大衣口袋裡的手機,先給餐廳打了電話,歉意地表示取消預約,再回過身,看向跟在他身後的方野。
方野深呼吸了一下,就聽原北說:“我先道歉。”
他所有的話都被堵回去,原北用手捏了捏眉心,又說一遍,“我先道歉。我不應該那樣對你說話。”
一時間,方野竟然感覺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原北竟然會道歉。
盡管之前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不是很長,但原北一直都是傲慢的,尤其是對比較親近的人。不過方野享受那種傲慢,他喜歡原北坐在那裡,高高在上地命令他,糾正他。
噓,方野,上課時候不要老是把手伸過來。
方野,說話時候要看着我。
這次我考了第一,你想要什麼獎勵?
方野,親我的時候不要那麼緊張,之前不是教過你嗎?
方野,看過了視頻,到底會不會?别亂動,聽我的。
……
方野,我不喜歡道歉。
不同的大學,也不影響我們在一起吧,方野。
方野額角産生一陣陣抽痛。道歉……當然,剛見面的時候,原北也似乎是表現出道歉的意思,說要“補償”他。
不過現在原北的道歉,和那時不同,不再隐含某種高高在上的意味,而是平靜且真心。
“不應該我先道歉嗎?”方野盯着他,“我沒有立場質問你,還跟你動手。”
原北卻道:“我知道你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方野:“那你知道我要走,為什麼不留我?”
這句話差不多是梗在他喉嚨裡,總算吐出來,說完後才發現有點失态。
原北陷進沙發裡,低頭看着對在一起的指尖,他說:“你既然要走,我攔你做什麼?”
“原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