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有節奏的敲擊聲不斷從磨砂玻璃門傳來。
林筠眯起眼睛,月光在玻璃上投下一個模糊的人影,頭部歪斜,姿态怪異,右肩明顯塌陷,像是遭受過嚴重撞擊。
“玄承宇!”林筠直接從床上翻身跳下,赤腳輕輕落地,跑到玄承宇身邊扯他。
誰知這人身體沉重得像灌了鉛,怎麼都搖不醒。
敲擊聲越來越快,林筠胸腔裡的心跳也越發強烈。
隻有自己身邊一片寒霜,很明顯,這鬼是沖着自己來的。
“呂辛樹?”
林筠蒼白唇間呼出白霧,試探性地喊了一下對方的名字。
敲擊聲戛然而止。
玻璃上的霜花突然蔓延,形成蛛網般的裂紋,在裂紋中央,一個完整的手掌印逐漸清晰。
砰!
玻璃門轟然打開,陽台突然卷進的風掀開了遮光貼,泛黃的塑料布拍打着窗框,像張垂死掙紮的裹屍布。
而門框之外卻什麼都沒有,隻有空洞洞的月光……
啪!
不知道什麼東西突然拍上了林筠的肩膀,帶着黏膩的惡臭,刺骨寒意瞬間使他左肩失去了知覺。
林筠緩緩轉頭,隻見一顆倒垂的頭顱正以頸椎斷裂的角度搖晃,血肉模糊的臉上眼球突出,吊在空洞的眼眶外面,星星點點的污紫血斑使他像個惡心的蟾蜍,喉管随着笑聲鼓脹,擠出了陰森滞澀的聲音。
“又見面了!”
呂辛樹因為裂開而漏出鮮紅血肉的嘴角裂到了耳根,搭在林筠肩膀處的青手越發用力。
寒意刺穿了林筠的血管,不詳的污青色開始自肩膀處擴散,所到之處感官也随着消失。
林筠能感覺得到,這樣下去,等待他的隻有死路一條……
少年低垂着頭,指尖微微顫抖起來,被陰影籠罩的面容看不清具體的表情,但能聽到他的呼吸在不自覺變得越發急促,
呂辛樹嘴角越咧越大,誇張地折下身體,将臉從下方往林筠伸去,想要好好欣賞少年臨死前恐懼絕望的神情。
不對!
一種不好的預感猛然向呂辛樹襲來。
隻見林筠擡起眼簾,纖長睫毛投下細碎的陰影,原本淺淡的琥珀色此時像是深不見底的寒潭,帶着瘋狂的雀躍,嘴角興奮地勾起,哪裡有半分害怕的情緒!
呂辛樹想要遠離,可林筠垂在褲縫邊的右手已經猝然翻起,修長雙指間夾着的老舊銅錢正正拍向呂辛樹的面門。
“滋啦——”
刺耳的灼燒聲驟然響起,鬼面騰起青煙,空氣中爆開燒灼屍油的惡臭,呂辛樹捂着臉踉跄後退,發出非人的嚎叫,發白眼珠怨恨地盯住林筠,自空中虛化消散……
起作用了!
成功驗證猜想的林筠笑得很是開心,摩挲着那枚如今已遍布裂痕的銅錢,指尖被燙得通紅。
事實上,在鬼手搭向林筠肩膀的瞬間,林筠便突然感受到來自銅錢的灼燒感,老太太離開時說的“驅邪”二字浮現耳邊。
那一刻,對死亡的本能恐懼消失,某種熾熱的東西卻突然從他的血管裡炸開,在骨髓裡燒了起來,讓他神經戰栗,手腳顫抖……
空氣中似乎有什麼無形的東西被打破,凝滞的壓抑松散了些,幾乎同一時間,寝室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鈴铛聲響,将玄承宇和孟馳雙雙吵醒。
隻見玄承宇從床上跳站起,頭“砰”地一聲撞在天花闆上。但此刻無暇顧及頭上的疼痛,其手腕上的幾枚青銅鈴铛正拼命顫動着,發出令人心慌的響聲。
“怎麼了怎麼了?”
孟馳一臉懵地坐起:“哪個殺千刀的大半夜設這麼響的鬧鐘?”
玄承宇沒理他,兀自喃喃道:“怎麼可能?”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林筠:“魂鈴震,陰兵過,呂辛樹真的出現了?”
“已經走了。”林筠走到燈的開關前。
随着宿舍燈“啪”一聲變亮,他面上近乎瘋癫的興奮已嵌回精緻的皮囊下,再擡眸時已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你問我?你之前是不是說過,鬼必不可能來此作亂?”
玄承宇一臉心虛:“這…這種情況,真的不太符合常理。”
“什麼鬼?真的有鬼?”
此時,聽清楚二人對話的孟馳急了,稱得上壯碩的身軀慌忙縮到了床邊的角落,攥着薄薄的床單,把自己裹成了一團。
暫時沒人有空搭理孟馳。
林筠的左肩仍然沒有知覺,他嘗試擡手,可整個左手臂像是從肩膀斷掉般,感受不到其存在。
他幹脆把短袖袖子撸了上去,隻見左肩處凸起了一道道蛛網般的青紫血絲,像是有生命一般還在往四周蠕動延伸,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觸目驚心。
“卧槽!這是什麼東西?”孟馳被吓得大叫。
“怨煞!”玄承宇也被吓了一跳,從床上一個翻身下了地。
“卧槽!你身手這麼好?”孟馳又被玄承宇的動作吸引了注意,驚得大叫。
玄承宇走近仔細看了一會兒林筠的肩膀,滿臉的不可思議,喃喃道:“什麼仇什麼怨啊?”
“什麼意思?”林筠皺眉。
“這鬼若想給人種怨煞,便需要自損陰壽,若沒有深仇大怨,一般不會……”
“嘶!”
玄承宇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倒吸了一口涼氣後,一臉驚恐地看向林筠。
“看我幹嘛?”
“不會……是你殺了呂辛樹吧!”玄承宇聲音發顫,雙眼瞪大、表情誇張。
林筠眉梢微挑,眼底閃過一絲玩味。他緩緩收斂了慣常挂在臉上的無害笑容,唇角勾起一抹陰恻恻的弧度,琥珀色的眼瞳在昏暗的燈光下泛着冷光。
“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