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沉默一會,宋硯雪挨不住下半身潮濕的質感,潔癖徹底發作,轉身往府外走。
走到橋頭,突然調轉回來,扔下一句無頭無腦的話。
“世子最讨厭欺騙,你若想使他回心轉意,坦誠是唯一的辦法。”
“啊?”
昭昭愣住,反應過來他是在回答最初的問題,不由反複咀嚼“坦誠”二字。
也許是剛經曆了生死大事,腦子懵得跟漿糊似的,一時半會想不出什麼。
她站在原地目送他一會,最後受不了落水的寒冷,抱住手臂踢了踢地上“昏迷”的人。
“别裝了,我知道你一直醒着。風怪大的,沒時間跟你耗在這。現在跟我去見世子,如果你積極配合的話,我可以勸勸世子不打殺你。”
女子雙目緊閉,神色自然,全然沒有“醒轉”的迹象。
昭昭啧了一聲:“那就怪不得我了。”
她四下巡視一番,眼神凝在不遠處的一顆碗大的石頭上,急沖沖走過去抱過來,對準女子的臉狠狠砸下去,半點不猶豫。
“我跟你去!”
吊墜猛地睜開眼,瞳孔放大。
昭昭颠了颠手裡的大石頭,欣賞她驚恐萬狀的表情片刻,見她是真的吓到了,笑着将石頭扔到水裡。
咚一聲,濺起半米的浪花。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塵道:“想開了就跟我回去見世子。你走前面,我怕你又暗算我。”
吊墜畏畏縮縮轉過身,心中哀戚不已。
她既傷心宋硯雪不肯救她,又怨恨他為何不心狠到底,出人意料地救了眼前人。
她被賣到侯府五年,自見到宋硯雪第一面便被他如松如雪的氣質吸引,一顆心系在他身上。
為他茶飯不思,為他夜不能寐。
她出身低賤,不敢觊觎他,他們之間隔了一道天塹。
可是昭昭的成功事迹鼓舞了她。
青樓女子都能進侯府,她出身良家,相貌得體,宋郎君還是庶人,如何不能像她一樣拼一把?
如果她豁出去,是否也能用命賭赢一個機會?
就算事不成,還有扇面來救她。
她算準一切,沒算到額外的變數。
當初給她信心的人,如今又成了終結一切的阻礙。
當真是天意如此。
宋硯雪明明已經動搖,要不是眼前人多管閑事,躺在他懷裡的就是她!
那一刻吊墜恨極了,心頭有個念頭浮起。敗了就是敗了,早在做出這個決定之前她便想到最壞的結果,她為自己争取過,亦無怨無悔。但壞她好事的她不會放過,哪怕失敗,她也要拉個墊背的。
可惜事與願違,她看錯了宋硯雪兩次。
吊墜默默祈禱扇面能跑遠點,不要被人抓住,連累到她是她預料到的結果之外。
她走了幾步,忽然意識到四周安靜到有些詭異,跟在她身後險些被她害死的人不知不覺沒了聲響。
耳邊的水流聲提醒了她什麼,吊墜心髒一緊,不及回頭,脖子被人從後面牢牢鎖住。
強烈的窒息感襲來,她使出全力掐住胸前的手臂,竟不能撼動分毫,如鐵索般死死纏在脖子上。
女子低而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救過你,你這條命現在是我的。”
“你瘋了!你放開我!”吊墜模糊不清地驚叫道。
昭昭長得比一般女子高挑,又是從小在滿玉樓幹活過來的。侯府下人衆多,每個人分工明确,吊墜日常幹端茶倒水的活,力氣自然沒她大,身形上也矮了一截,先前能暗算成功是因為昭昭沒有防備,此刻她不僅占了位置的優勢,心還狠,刹那間控制住吊墜。
吊墜在水裡掙紮幾乎用盡所有力氣,根本沒有還手之力,臉色漸漸由紅轉白。
昭昭自認為談不上心地善良,但尚存恻隐之心,她憐惜女子生存不易,輕易不會見死不救,但也不是那任人捏踩的軟柿子,對于糟踐她真心的人,說翻臉就能翻臉。
先前救吊墜有多盡力,現在勒她脖子就有多使勁。可是她不能真的殺死吊墜,活生生受了她的背刺不反擊更不可能,于是隻好讓她嘗嘗瀕死的感受,算是報複回去。
懷裡的人漸漸脫力停止掙紮,昭昭雙臂一松,任由她面條似的滑坐到地上,纖細的脖頸上一條觸目驚心的紅痕。
“你……”
吊墜猶如脫水的魚,邊咳嗽邊大口呼吸,喉嚨疼痛難忍,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隻能張着嘴嗚嗚地叫喚。
好不容易喘勻氣息,又因缺氧太久,頭腦眩暈,兩眼一閉昏厥過去。
昭昭試探她的鼻息,呼吸微弱,好歹留了口氣,于是不再搭理她,跑到拱橋下撈起卡在石頭上的披帛,尋了顆不高的樹挂在上面。
布置好一切,她放心回了落雨軒。
剛踏進院子,就看見門口跪着個裙角沾濕的丫鬟,肩膀不停地顫抖,對着屋内連磕三個響頭,被小厮匆匆押走了。
一道人影迎面奔來,帶着檀木香味。
昭昭還在猜測丫鬟的身份,一擡頭衛嘉彥已經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籠罩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