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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倫敦
當你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呆了很久,隻要你心裡還有熱切想見、想念的人,你就永遠不會歸于這個地方。上天有一萬種方法,會把你送回愛的人身邊。
窗邊的千紙鶴站了滿滿一排,陽光慵懶的透過窗棂,玻璃糖紙折射出一道道彩虹,整扇窗都流動在琥珀裡,細細綴着,豐滿着鶴的羽翼。
窗台下的小墊子上,貓咪眯縫着眼睛曬太陽,說來也怪,年年從來不會跳上這個窗台搞破壞,像在保護着什麼似的。
楊逾白今天本打算下課去便利店換班,再往國内寄些明信片,背包外側的拉鍊袋鼓鼓囊囊,他又攢了厚厚一沓。
上面其實沒什麼重要信息,無非是“報備”似的碎碎念。
——歲歲,窗邊的紫藤花開了,我用它給你編了一個手鍊,很想親自送給你。
——都說十個橘貓九個胖,年年怎麼還不長。
——隋願,你身邊會不會有别人?光是想想就很嫉妒了。
——再等等我好不好,我在努力去見你了。
……
一想到她收到明信片的樣子,楊逾白腳步都加快了幾分。
麗姐正忙着整理貨架,見楊逾白來了,停下手中的動作,把他拽到後面,神神秘秘道:“我在這邊的朋友說,這周末有個知名導演要來附近拍戲,你要是沒事可以過去看看群演機會。”
“不太感興趣。”楊逾白笑笑,轉身去搬貨箱。
麗姐看着身材高挑的小夥子,頗為無奈的勸說,“你想想,就憑你這長相,不上大熒幕可惜了,萬一真火了,那是能改變命運的啊!”
“你就去試試,結果萬一是好的呢?”
周末——
楊逾白還是去了,男生穿着黑色大衣,乳白色的高領毛衣在領子處露出一截,光站在片場外圍就吸引了不少目光。秋天的陽光也很暖,琥珀色的瞳孔裡閃着細碎的光。
“那邊那個!過來搭把手!"
場務的喊聲成了他踏入這個世界的通行證。整整一天,他搬運器材、整理道具、偶爾被拉去當背景闆。
眸子裡的光漸漸黯淡,楊逾白低頭自嘲的笑了笑,做什麼一夜成名的美夢呢?她是耀眼的太陽,而自己連仰望的勇氣都顯得如此蒼白。
荒誕又可笑。
“卡!!!”副導演暴怒的聲音響徹整個片場,手裡砸向桌子的劇本都帶起一陣風,“情緒呢?!!感情呢?!這場重逢戲要的是破碎感!愛而不得的痛苦!你往這一站,是審犯人呢嗎?”
副導演把劇本卷成一個筒,氣得手都在發抖,指着監視器,“你自己看看都演的什麼?全劇組的人都在陪你,一晚上一條都過不了嗎?!”
男演員攥緊劇本的指節泛白,喉結重重滾動兩下,額角青筋突突跳動。他突然扯松西裝領帶,冷笑一聲将劇本甩在地上,旁邊的陶瓷花瓶被打碎,迸出清脆的聲響:"老子從出道就沒被這麼指着鼻子罵過!"他踢開腳邊的反光闆,鏡片後的眼神淬着怒意,"這破戲誰愛拍誰拍,當我缺你這一個角色?"
導演的怒吼緊跟着他走向保姆車的步子,經紀人連忙上前打着圓場。
“劉導,那今天這戲……”
“告訴你們家大明星,終止合作!”
随後也不顧經紀人辯解的唾沫星子橫飛,破罐子破摔似的,“内個男生,對,就你,過來你演。”
楊逾白突然被指到,還沒搞明白自己怎麼就被牽扯進這場鬧劇就站在了聚光燈下。
看清對面的女主演,
蘇茉?楊逾白記憶裡有這麼一個人。
低頭看看手中的劇本,
[好久不見,
你……過得好嗎?]
看似普通的話語就想一根刺,情節穿出劇本正中他的心髒。
導演抄起對講機,
“準備準備,ACTION!”
監視器裡,不同于精緻闆正西裝帶給人的生冷感,楊逾白這一身格外溫潤,男生喉結艱澀滾動,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音,眼尾泛紅,緊緊盯着面前的人,說出口的聲音像是虛無缥缈。
在這一瞬間,似乎所有的遺憾都有了實體。在外人看來,少年微彎的背脊,泛紅的眼尾和破碎的聲線是對角色的絕佳诠釋。
可隻有楊逾白自己知道——
他隻是在複刻早已在腦海中排練了千萬次的場景。某一瞬間,他好想面前真的是她。
“好,卡!”導演興奮得直起身,像是撿到了什麼寶貝,“這他媽才是演戲!!”
一遍過,蘇茉險些接不住戲,接過助理遞過來的紙巾擦掉眼角的眼藥水,挑眉道:“楊逾白,你專業學的表演?”說實話,她都有點佩服了。
上次見她她還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态度,楊逾白不太想理她,搖了搖頭,沉默地摘掉了收音麥。
副導演追上來遞給他一張名片和幾張紅鈔票,“不好意思哈,這部劇已經快完結了,我們臨時換演員虧損太大,下個月有部新戲,男二号,來試鏡吧。”
走在倫敦的街頭,路燈把他的影子拉成長長的線。
明信片都可以跨越汪洋送到她的身邊,可楊逾白卻不能。
遺憾的是,人和人之間總是隔着時差,但你知道,我不想成為你明眸一瞥後的潦草結局。溫熱的胸腔裡有什麼在暗流湧動。楊逾白站在那,似是劃開漆黑天幕的一道亮光,口袋裡的名片好像在微微發燙,他伸手摁住,擡眼。
或許,這能成為去到更高地方的另一條路。
命運的棋局,落子無悔,抉擇本身就是向前了。當從一個時空通關到另一個時空後,經曆過抉擇的我們,連背影都光滿萬丈。
她在鍵盤上明目張膽的回憶,他在鏡頭前光明正大的想念。
在這個複雜喧嚣的世界,命運偏偏選中了他們,她來修飾他的辭藻,他來謄寫她的篇章,命運這個剪輯師,兜兜轉轉,還是把他們的靈魂捆綁在了一起。
“所以你看啊,世界都在替我說愛你。”
[歲歲的日記]
其實這更像是一場夢,我很怕醒來後一切都是泡影。我在平行時空塑造的“黎景”和“陸時逢”,是我和你故事的延續。很矛盾,我想讓更多人知道這個故事,又害怕他們知道這個故事。這種感覺就像是,小孩子偷偷藏在儲物櫃裡層的糖果被迫拿出來分享。
楊逾白,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我們的故事,世界早已寫好了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