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千戶猛然推門，飛魚服上的金線在暮色中森冷如刃：

"薇兒不可胡說，你可知妄議天機是當淩遲的死罪！"他聲音發顫，仿佛聽見了九族誅滅的喪鐘。

杭令薇被反鎖在藏書閣，看着父兄将《武備志》殘卷投入火盆。她突然扯斷頸間玉墜砸向多寶閣，暗門轟然洞開，這是她觀察月餘發現的機關，内藏太祖手書的《火器圖說》全本。

"父親怕的不是禁術。"火光在她眼中扭曲成血色，"是怕我窺見宣德八年神機營屠村的真相吧？那年野豬突襲春狩，根本是試射新火器的遮掩！"

杭昱的繡春刀哐當墜地。魏氏手中佛珠散落如淚，檀木珠子滾過青磚，發出空洞的回響。

這場風波終以杭令薇"病愈"告終。當她在祠堂重抄《女誡》時，朱祁钰的密信正藏在杭敬的箭囊夾層。郕王蒼勁的筆迹力透紙背："聞卿妹通曉星象，可願觀紫微垣異動？"

她将信紙湊近燭火，看着"土木"二字在焦痕中顯現，突然咬破指尖在《女誡》扉頁寫下□□的最佳配比。窗外飄來于謙與杭昱的私語：

"你這女兒......倒像當年劉伯溫窺破天機。"

不日，杭令薇被"恩準"參與家族祭祀。當她将改良的指南針獻為祭器時，羅盤指針突然瘋狂旋轉——底層暗格藏着磁鐵礦粉繪制的《九邊布防圖》。朱祁鎮賜的"蕙質蘭心"匾額擡進府門時，她正對着銅鏡練習屈膝禮。

鏡中忽然閃過史書記載的畫面：正統十四年七月十六，五十萬大軍出居庸關，王振鎏金頭盔上的紅纓如血旗招展。這個來自未來的靈魂知道，命運的齒輪已經開始轉動。

一場本不該降下的大雪掩蓋了所有秘密。守歲宴上，杭令薇"失手"打翻酒盞，葡萄釀潑濕的《年夜菜單》背面，是她用醋汁寫的"天命"二字。這隐秘的警示在燭火烘烤下漸漸顯現，又轉瞬消失。

她腕間的暹羅進貢來的香珠突然繃斷，沉香木珠滾落石階，像極了未來四散潰逃的明軍。此刻宮牆外的瓦剌使團正清點貢品，蒙兀兒彎刀與杭府新制的指南針躺在同一口樟木箱中，曆史的長河在這裡打了個兇險的漩渦。

次日寅時，杭府的書房當中，杭令薇将改良的火铳圖紙交給父親杭昱和于謙時，第一縷晨光正穿透雲層。于謙撫過圖紙上精妙的機關，突然問道："若真如薇兒所說，發生了所發生的一切，當如何處之？"

"叔父可知蝴蝶振翅之理？"她指向遠處振翅飛過的鳳尾蝶，"微末之力，亦可掀起風暴。"

既然如此，我為何不重新書寫史書？

一切又歸于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