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福還跟從前一樣真是好逗!
虞驚鴻輕輕偷笑,腳上的步子很輕,偌大的乾清宮無人看守,裡頭靜悄悄的沒有人影。
她一邊走着,一邊想:這小狼崽子真是活得半點趣味也無,幼時拜章明軒為師之前還有幾分孩子模樣,跟着學了些時日便大變樣了。
原本還喜歡整日纏在她身邊玩鬧,那時剛養出一點肉,她最喜歡的便是捏着他臉上那點難得的軟肉玩,那手感真如個糯米團子一般,捏着十分有趣。偶爾她也喜歡抱着人一道看書吃果子,很是惬意,小團子話不算多,抱着正是個稱手的玩器。
後來這團子話更少了,被章明軒教的克己複禮的那些話,倒沒有整日纏着她了,慢慢開始知禮,行事愈發讓人挑不出錯處來,稱呼她也不再是阿娘,而是規規矩矩的一聲:“母後”。隻偶時四下無人之時,才會紅着耳朵喚她“阿娘”。說實話那時候他的改變還讓她有些失落,不過想到自己原本的打算,又覺得送他去章明軒那兒讀書明禮也算不得錯。
隻是即便是那時候,他的宮中也不曾有這般冷清,如今的乾清宮半點不像是君王的住所,反而像是苦行僧受難之處,半點人氣也無,感覺陰森可怖,大的叫人恐懼和害怕。
虞驚鴻走進去,越走越是覺得死寂的可怕。從前她也來過乾清宮許多遭,并未覺得有這般感覺。
走到裡間是蕭執玄的卧室,正中間是巨大的床榻,層層明黃色的紗垂落,相互掩映在一起,瞧不清是否有人。
“陛下?”她試探着出聲。
沒有回應,虞驚鴻皺着眉,腳步遲疑一瞬,不知道該不該進去。在原地躊躇許久,想到自己的來意,她還是邁着腳步,輕手輕腳地走進去。
她複又試探地叫了幾聲,皆不曾得到回應,這不由地讓她疑心起來蕭執玄到底在不在裡頭。可想到外頭守着的三福,她又覺得應當是在的。
素白的手稍稍撥開重重的輕紗,大床上的人影逐漸顯現出輪廓來。
那是極為蒼白的臉,因着久不見陽光,那白皙的皮膚幾乎是病态的,可眼下的烏青又是那樣明顯。長長的睫毛耷拉下來,遮住了厚重的眼袋,兩頰竟然又瘦了些,往裡頭凹陷着。額角滲着冷汗,薄唇顔色很淡,緊緊地抿着,眉心緊鎖着,整個人好似沉浸在夢魇裡。
怎麼又瘦了?
虞驚鴻看得皺眉,又見他神色如此痛苦,到底有些不太忍心。
“陛下?醒醒!”
可蕭執玄不知道夢到了什麼,眼角竟然不自覺地垂落了幾顆晶瑩,眉心皺的很緊,在中間聚攏成川字。
無論虞驚鴻如何喚他,他都不曾醒來,淚反倒流的越來越兇。
虞驚鴻正要伸手撫平他眉間蹙起的結,卻被一柄拂塵攔住了,她順着拂塵看過去,是三福滿頭大漢的臉。
三福将她的手輕輕用拂塵撇開,才抽出空用袖子擦了擦額角的汗,那群宮女實在有些難纏,好容易才掙脫開,可算是趕上了。
“娘娘,先随咱家出去吧。”
虞驚鴻回頭看了一眼睡着的蕭執玄,心下念頭轉了轉,輕輕颌首算是同意了。
三福明白她是個聰明人,松了一口氣,将紗帳攏好,不讓透進去陽光,才輕手輕腳地退出來,在門口回頭候着虞驚鴻。
二人出了門,三福将殿門關上,對着外頭守着的兩個宮女吩咐讓好生守着。交代完,他看了一眼正挑眉看着自己的虞驚鴻,順着對方的視線看到被幾個侍衛扭在一處的流月幾人,他心虛了一瞬,讪讪的笑了笑。
“娘娘此舉太過魯莽,咱家才不得不出此下策,還望娘娘海涵。”
虞驚鴻揚起的眉峰落下,“先将她們幾個放開吧。”
“是,是,都聽娘娘安排。”三福連聲應道,眼神示意幾個侍衛将流月等人松開。
流月幾個被松開了,心裡才松了口氣,紛紛聚過來靠近虞驚鴻。
“主子,沒事吧?”說不擔心是假的,那些擅自靠近陛下的女子沒有哪一個能活着出來的,流月幾個難得有個主子進宮,誰不想這主子能活得久些?往後宮中的日子也能有個盼頭。
“無事,你們先回雲秀殿去,本宮同三福公公有事商談。”
“諾。”流月幾個福身遵從,一齊回去了。
“公公,請吧?”虞驚鴻收回視線,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三福。
三福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試圖裝傻:“咱家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如此,不妨本宮再進去見見陛下?公公以為如何呢?”虞驚鴻淺笑地看向他。
三福無奈地往地上給了個白眼,真是個難纏的主兒!片刻後仰起頭臉上又挂着笑,“娘娘随三福去偏殿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