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長甯其實是在跟着小厮爬樓時猜到請她的去應是韓國那位戰功卓著的血衣侯。
她也是忽然回過味來,意識到能讓翡翠虎這般谄媚的,除卻姬無夜,便隻有這位喜怒難測的侯爺。隻是拿不準他這般舉動意欲何為。
做生意講究的是知己知彼。魏無忌同她提起夜幕前她實則早已打探過,深知夜幕行事狠辣。
她本人是位極有勇氣的,若是沒有風險哪裡來得錢财,富貴險中求便是此般道理。畏死是真,貪财也是真,利益面前皆可統統抛卻腦後。
真該感謝當年離開鬼谷後白無常贈的那本百科全書,裡面詳細提及如何做生意和如何應對突發情況的手段,以防她行差踏錯再次降臨閻羅殿,給那些差吏帶去無妄之災。
她還要感謝在醫莊學到的醫術,否則定然瞧不出蠱蟲這相當玄學的物種。
“我的血能夠緩解你體内的蠱蟲。”
那雙暗紅眼眸登時眯起蘊出危險意味,秘密被窺破的滋味着實難受,酆長甯走到他身邊:“若我說我有辦法醫治,侯爺信嗎?”
“你很聰明,但是還不夠聰明。”
酒盞裡晃着鮮紅的佳釀,他慢慢放到桌案,幾滴酒液濺出,宛若鮮血滴落。看着那滴酒,她慢慢攥緊劍鞘,面色如常:“我可以證明,隻要侯爺願意給我機會。我保證。”
白亦非審視她昂頭的鎮定模樣,指節奏出規律的敲動聲,垂在身側散發寒意:“說說看。”
“紅雪草。”
她說道:“我吃過紅雪草。侯爺能夠察覺我血液的特殊,便是此草的緣故。紅雪草生于絕嶺峭壁,最能壓制寒毒,亦能解蠱毒。”
“苗疆有飼蠱者豢養蠱蟲提升功力,效果顯著但是傷害甚大。若說有誰能夠給您下蠱…”
深深吸氣,繼續道:“隻有您自己。”
“所以?”
白亦非捏着她身前青絲:“你說到現在,也沒有告訴我怎樣能解,我如何信你?”
“我若說出,還能活嗎?”
他露出極淺淡的笑容,湊近她的脖頸:“信任是很危險很脆弱的東西,我要看到你的誠意。或者,給我些能夠信任你的憑據。”
“悉聽尊便。”
酆長甯難有被挾持的被動時刻,所以當白亦非驟然将她抵在角落時,她強忍着想要掙脫的欲望,任由他捏住她的臉:“不要反抗。”
他的聲音仿佛帶着蠱惑,暗紅眼眸裡再次出現那片雪原:“不會讓你太痛苦…”
眼前陣陣發黑,眩暈感消散後便站在數丈高的鐵門前,寒風、雪原、堡壘,猙獰的軍旗飄揚,伫立在兩側,她推門走進。
繼續往前走,甬道好似沒有盡頭,堡壘處處透着森冷,劍鳴聲從頭頂傳來,擡頭看見兩把劍在碰撞,天邊呈現血色。
酆長甯審着這詭異至極的景象,心裡覺得詫異,黑暗裡仿佛有道身影站着。
她靠近想要看清,胸口忽然傳來劇痛,有把劍穿透她的胸口,握劍的正是那道黑影。看不清他的模樣,痛意被他旋轉劍柄攪得劇烈,直教她痛呼出聲,身體往下栽去——
白亦非接住她。
景象消散,痛意尚未消退。她攀着他的肩膀喘氣,血液裡似乎有東西遊動着進入心脈,衣衫被冷汗浸濕,由着他抱起,宛若提線木偶。
“你想要什麼?”
床帏散落,他站在重重紅紗裡,酆長甯靠在床頭緩了緩,提起精神,“我要翡翠虎的商鋪。”平複内息,補充道:“所有的。”
“你野心不小。”
她接過白亦非遞來的酒盞飲盡:“翡翠虎與姬将軍走得近,那般财富,侯爺難道放心?”疼痛緩解些許,摩挲着酒盞道:“我的命握在你手裡,換我接手,豈不是比他更可靠?”
白亦非發出聲悶笑,“晉國曾借道虞國進攻虢國,戰事結束後,在回國途中誅滅虞國。”慢悠悠坐到榻邊,挨着她:“我很想看看,最後是你做晉獻公,還是我。”
“侯爺想讓我做誰我就做誰。”
演戲這活酆長甯近些年來已漸得精髓,皮笑肉不笑的對他道:“全聽侯爺的。”
魏無忌焦急擺脫酒宴匆匆來尋她時,酆長甯已端坐在暖閣裡休憩。他打眼便觀出她蒼白的臉色,扶着她擔憂道:“你還好嗎?”
她托着額頭慢慢睜眼:“我沒事。你同我猜得不錯,确實是血衣侯。”撩起衣袖,胳膊有道刺目血線:“短時間确實很難獲得他的信任。”
魏無忌的臉色在看到她胳膊上的血線時變得陰晴難定,酆長甯安撫道:“這是子母蠱,沒有危害,隻是他若死了我也要陪葬。”
“我便不該同你提夜幕這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