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岚理解不了，然後他聽到楚烈開口，“可能你不記得了……”

那是他十五歲的冬夜。

除夕的燈火将整座城市映得通明，萬家團圓的歡笑聲透過每家每戶的窗戶飄散在空氣中。

可楚烈最痛恨這樣的日子。

宴會廳裡那些所謂的親人會用憐憫的目光将他從頭到腳掃視一遍，嘴角挂着虛假的微笑關切地詢問他，“真的沒辦法分化嗎？”

“有基因檢測是Beta但還是分化的例子，不要妄自菲薄。”

“可憐的孩子……”

可他們是用同情掩飾着骨子裡的輕蔑，所以轉身就會和别人說：真失敗，他根本就是個殘次品。

父母明明都是高等級的AO，大哥也是，隻有他是個廢人。

也不知道以後能做什麼，不過看起來隻能在底層混日子了。

楚烈厭惡極了這樣的虛僞，所以當六歲的堂妹哭鬧着要吃一家限定的糕點時，他代替傭人去了城東。

可他出門後，下了一天的細雪忽然轉大……

暴雪的除夕夜，根本沒有運營的出租車，他的手機又因為電量不足而關機——即使沒關機他也不知道打給誰，楚家那些人隻會用這件事來證明他真的沒用。

他站在便利店屋檐下，任由寒風裹挾着雪粒抽打在臉上，卻感到無比的自由——如果體溫沒有随着時間流逝的話會更好。

可就算睫毛都結起了細霜，楚烈還是不想回去，直到一把黑傘突然在他眼前，将漫天風雪都遮住。

楚烈一直記得，那時記岚的鼻尖因為寒冷而微微發紅，聲音卻溫暖如春，“走吧。”

然後他上了記岚的車，車裡很暖和，記岚還在藥店給他買藥來預防感冒，甚至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一樣，“早晚都能離開的，不用着急。”

聽了他的講述，記岚恍然記起了那個風雪夜……可他不是去找楚烈的，他也極其讨厭楚家的除夕宴，才會甯可冒着暴雪在外面兜圈子，想等到必須去的時候才出現。

沒想到就遇到了楚烈。

楚烈的遭遇，他一直都是知道的，但他自私冷漠、薄情寡恩，自然不會伸出援手。

至于那天做的事情，不過是将楚烈當成了流浪動物，才會多上那麼一點點的耐心。

Omega實話實說，卻被Alpha握緊了手指反駁，“不是的。”

楚烈不知道記岚為什麼會以為自己自私，他明明很溫柔。

最溫柔。

是和虛僞刻薄的楚家格格不入的溫柔。

“明明你也很艱難。”

他成為Alpha才明白為什麼出楚家人會同樣用憐憫又輕蔑的目光看楚岚——那些人都知道楚熹沒有标記記岚，楚熹一心惦記自己那個Beta情人，連最基本的責任都不肯承擔。

他又說：“而且第二年你給我帶了糕點，可能你以為我想吃。”

記岚張了張嘴，這次沒有反駁楚烈。

因為那盒糕點确實是他特意給對方帶的。

他明明都自顧不暇了——發·情期的問題那時已經初現端倪，每個月他的信息素都要暴動，宛若利刃一般在他的身體裡摧枯拉朽，可少年獨自站在風雪中，懷裡緊緊護着那盒糕點，睫毛上結着細碎的冰晶像隻被遺棄小獸的樣子，總會不自覺出現在他的腦海。

他并不是在可憐對方，楚烈也不需要可憐，其實做Beta也沒什麼不好，可能會受到一些白眼吧，但不被信息素控制的人生，他是有些想體驗的。

他兀自陷入了沉思中，直到Alpha将他手指握得更緊，“所以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又補充，“如果我沒有分化，肯定不敢有這樣的非分之想，而且你不是也喜歡我嗎？”

剛剛醫生都說了。

記岚卻忽然打斷他，“如果以後你碰到喜歡的人呢？”

然後他就看到楚烈笑了，“那就是你呀。”

他一根一根地數着記岚的手指，“我對你已經有好感了，所以喜歡上你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我是說别人，”記岚固執地追問，“真愛什麼的。”

他果然還是沒法對這兩個字釋然。

楚烈有些不滿地蹙眉，“你當我是楚熹那種不負責的Alpha嗎，我已經和你在一起了，真愛就隻可能是你。”

然後又晃了晃記岚的手臂，“所以你也更多的喜歡我才行，知道嗎？”

少年的堅定讓記岚吐出一口氣，話題回歸最初那個，“先測你的級别。”

“不，”楚烈堅持，“先測我們的匹配度。”

在旁邊看了好大一出戲，聽故事聽得意猶未盡的Beta醫生這時終于施施然地開口，“其實，可以一起做的，不用争。”

記岚：……

楚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