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書裡面的大戲。一方朱色舞台,一群五顔六色的人物,鑼鼓喧天、絲竹盈耳。台上咿咿呀呀地唱,台下烏壓壓一片,鼓槌、戲腔在憧憧燈影下連成一片,叫好撫掌聲接二連三。
混沌中周圍所有的喧嚣彷佛開了慢動作,像是蒙了一層霧蒙蒙的紗,分外模糊。
餘光中她瞥得冷光一閃,明晃晃地劃破朦胧,隻見混在人群中的一虬髯大漢猛地撲出來。
“小心!”陳圓圓眼神極好,見那大漢拿了一把匕首紮向身邊之人,出于救人本能,當即撲了過去,将那同着喜袍的男子護在自己身下。
沒想到,夢境如此真實。匕首插入後背的痛楚,頃刻傳遍全身,陳圓圓隻覺胸口一睹,連呼吸都是奢侈。
而後聽得周圍一陣哄散聲、哭泣聲、大叫聲、摔倒聲、撕扯聲、來回奔走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迷糊間唯有夢裡的男子抱着自己,緊着嗓子喊:“令宛,令宛。”
一夢生死,閉眼,曲終人散。
卻未料醒來時,眼前還是一副古香古色的場景。未幾,便聽有女聲驚喜通傳,随即眼前是一張夢裡那喜袍男子的臉,道:“令宛,你終于醒了。”
令宛,令宛。陳圓圓記得夢裡這男子便是叫自己令宛,難不成還在做夢?當即在被窩裡掐了掐自己,嗯,很痛。
又想如果在夢裡,做噩夢時痛楚都是真實的,又咬了咬自己的舌頭,媽呀,真的痛!
這番舉動之下,旁邊丫鬟模樣的女子吓得哭出了聲:“夫人,您怎麼了,别吓奴婢呀。”
夫人。陳圓圓眯眼看向她,腦海裡模模糊糊有一個印象,嘴裡本能脫口而出:“紅月”。
聲音嘶啞低沉。卻讓她的貼身大丫頭喜極而泣。
陳圓圓腦袋昏昏沉沉,頭痛欲裂,這具軀體似乎繼承了原主的記憶,腦海中一幀一幀閃過原主生前的片段,她還未說出穿越女常問的:“這是哪裡?你是誰?我是誰?”之後,驚悸恐慌之下便又直挺挺地暈了過去。
醒來後,見又是古香古色的場景,便知自己确實是穿越了。像讀書時候看的穿越小說一樣,她在飛機失事後,魂穿到某個朝代某位夫人身上了。
現在這樣的情景,不像《黑客帝國》,倒像是中學時代看的《長恨歌》。
王安憶的長恨歌,陳圓圓很喜歡。筆法柔媚,詞句孤覺,明明是描寫一部上海浮光掠影的市井生活,卻生生被她寫出了關漢卿長幕大戲的感覺。
書中以王琦瑤片場白幕開頭,書末以王琦瑤躺在床上恍惚看見二十年前所見瀕臨死亡為結尾,當時看完直覺人生如戲,戲如人生。而今那份少年時的驚覺喟歎用在她身上也不為過。
生離死别,一似莊周夢蝶。隻是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還是胡蝶之夢為我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