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未曾想過要獨占王爺,”她半是震驚半是錯愕,“您若是不喜歡臣妾,為何還要答應下這樁婚事呢。”
“本王說了,不過是礙于太後的顔面。”尉遲砺開始不耐了,“下去,或是你想傳出新婚之夜我棄你去書房過夜的傳聞。”
“王爺!”女子急呼。最初的驚疑褪去,一種溺人于水的窒息感随之湧來,扼住了一切,她提着鑲滿寶石的華裙跪在了尉遲砺腳前,仰面擡首,淚盈于眶,“王爺既然看在太後的面上娶了臣妾,還請再看在太後的面上,與臣妾行完夫妻之禮。”
她央求着,極力仰望時的脖頸纖細脆弱得隻能濾出哭泣,“洞房新婚,從未有過夫妻卻分榻而眠,您趕臣妾走,豈不是讓臣妾淪為天下人的笑柄麼……王爺,臣妾求您了……”
她不能讓梅家出了她這樣的笑話。
美人落淚,卻隻讓尉遲砺更加厭煩,他最讨厭女人哭哭啼啼的模樣,“本王再說一遍,今晚你要不去外間睡,要不本王現在就去書房。”
梅洛怔怔地望着他,她盯着那雙鳳眸看了許久——看了許久也沒看出半分心軟之意。
她不懂,可她看出來了,他恨她占了他妻子的名位。
提裙起身,沉重的鳳冠壓得人直不起腰,卻發出些金銀相碰的喜悅之聲。梅洛低頭,屈膝行禮,“是……”
她既已嫁入王府,娘家是必然回不去了。若是忤逆王爺,自己怕是再沒有一點活路可走。
喜服上金刺的鳳凰攜着滿身珠寶,重得她擡不起腳,隻得一點一點,擦着地徐徐朝外挪去。
新婚之夜,被丈夫趕下了床,天下之大,有幾個女子會如她一般。
梅洛垂眸,濃密的眼睫随着動作一顫,顫下了細碎的淚來。
外間睡着的是梅洛的陪嫁丫鬟秋石,對方看她出來,睜目大驚,“主子怎麼一個人出來了?”
“王爺讓我出來睡。”她說得澀然。
“出來睡?”秋石震得腦子空白,“怎麼會叫您出來睡?今日可是大婚,您是三王妃啊!”
“别說了。”梅洛閉眼,眼睫被濡濕得沉重萬分,叫她睜不開眼,看不見這滿屋金紅,“别說了,伺候我更衣吧。”
秋石不死心的往裡間望了一眼,可什麼都沒能看見。她看着王妃慘白的面容,又看了看這身鳳冠霞帔,最終也隻能閉嘴,掉着眼淚幫她脫衣。
……
這是梅洛嫁進來的頭一日,亦是她永遠難忘的一日。
翌日一早,她随尉遲砺進宮請安,去的是慈甯宮,太後皇後和皇上及不少皇室宗親都在。
尉遲砺在外依舊是英姿飒爽的三王爺,一路走在梅洛身側,與她形影不離。
太後主位,等這對新婚夫妻請安之後,笑着拉梅洛的手,讓她坐到自己身旁。
“好孩子,打今兒起就不必随着你母親進宮了,什麼時候想來隻管來,咱們可是一家人了,老三哪裡有做得不好的,盡管來告訴皇奶奶,奶奶替你做主。”
梅洛靠在太後身旁,嗅着她身上的紫檀香,聽着這番欣慰的話,忍不住眼眶發紅。
如今這日子,倒還不如從前跟在母親身旁。
梅洛的母親雖然年老色衰了,可是父親不管納了多少房小妾,都是敬愛嫡妻的,凡事都願與她商量,家中後院的大小事宜也一應都由母親掌管,怎麼會、怎麼會像她一般,不僅連庶務無法沾手,甚至都不能踏出院子一步。
尉遲砺察覺出了梅洛的心思,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以示警告。
“王爺對臣妾體貼,一切都好。”她扯着笑,不知道這笑容好不好看,能不能讓尉遲砺滿意。
“好就好,好就好。”倒是太後很歡喜,拍着梅洛的手,十分高興。
“三皇兄如今也知道疼人了。”
清潤的聲音從門外響起,梅洛尋聲看去,見了一身白色的錦衣。來人是位年輕的男子,腰佩玉帶,眉眼溫潤,和尉遲砺很不一樣,話說動作之間如春風拂面,分外舒适。
“臣弟見過嫂嫂。”那人進來後,沒有注意太後皇後和皇帝,倒先是向梅洛行了一禮。
梅洛起身還禮,“見過六王爺。”
六王爺聞言,彎眸一笑,拍了拍尉遲砺的肩膀,“早就聽說過嫂嫂的美名,得此佳人,三哥好福氣。”
尉遲砺笑道,“你若是羨慕,不如也趁早娶親,也省得母後父皇擔心。”
“可别,京城中的第一佳麗被你奪走了,我還是再等等,等下個第一美人出來再做打算。”
兩人說笑着,氣氛融洽。這場歡迎禮上,宗親們對新來的三王妃表示了友善和喜愛,這讓梅洛松快了些許,起碼婆家妯娌之間關系倒還和氣,沒有存心刁難她的人。
臨走之時,皇帝叫了尉遲砺去書房談話,梅洛獨自坐在禦花園等他。
這禦花園她從小來過許多次,可沒有一次像是現在這般,看什麼都覺得黯淡。
是了,按照王爺對自己的态度,哪怕三王爺奪嫡成功,有朝一日她能入主中宮,也不過是個冷宮棄後。
若是等三王爺所說的意中人嫁入王府,她的日子隻怕是越來越糟。
正低落歎息着,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梅洛甫一回頭,倏地被人從後抱入懷内。
“洛兒……”那人低低呢喃着,聲音清潤如蓮,“他可有欺負你?”
梅洛回眸,看清了來人,六王爺尉遲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