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之位,正妻之位,愛女之位,她從出生開始就不停的謀劃争奪,到了死也沒法從勾心鬥角的漩渦裡拔出。
一眼看不盡頭的糾纏,秋白芍有些倦了。
她開始羨慕梅洛口中的母親,那是個什麼都不用做,就能年輕時備受寵愛,年老後也被丈夫敬愛的女子。
梅洛若是男子,她必然不會再去搭三王爺這條擁擠颠簸的船……
尉遲砺來的時候,秋白芍已經坐在了擺滿膳食的桌前,她自己也同桌上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一樣,上着美麗的妝容,散着香薰味,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王爺。”她起身,盈盈一拜,腰肢似柳。
尉遲砺上前扶她,上下打量着她的神色,片刻,拍了拍她的手,“芍兒,委屈你了。”
又是這句話,秋白芍聽了整整三年。
“不委屈,”于是她又把這句說了三年的話,再次搬出來,“隻要是對王爺有益的,芍兒就不委屈。”
尉遲砺看着她,點點頭,“吃飯吧。”
入席坐下,吃到八分,門外有小厮們求見,秋白芍擡眸,就見尉遲砺笑着對她說,“宮裡新進了一批首飾,昨日母後賞給了三王府一些,我讓人挑好的先給你送過來了。”
她轉頭,見三個小厮舉着黃錦的托盤跪在地上,上面放置的匣子蓋子掀開着的,秋白芍望了一眼,就被珠翠寶石的華光閃得眼暈。
可她忍不住惦念起了耳朵上的玻璃翡翠墜,樣式簡單,是梅洛打開了自己所有的妝奁後,比對了八.九次才為她戴上的。
秋白芍是偏清麗的長相,年紀尚小,她壓不住珠光寶氣的衣飾,但尉遲砺總是喜歡把最奢華的寶物塞給她。
“王爺記挂着芍兒,芍兒當然高興,可是……”她猶豫地抿唇,“芍兒出身卑賤,若是被皇後娘娘知道了王爺把這些東西都給芍兒了,而冷落了梅姐姐和清妹妹,怕是會心有芥蒂。”
“梅洛有王妃之銜,清瑩入府以來我就厚待與她,她們該有的都有了,可你呢。”尉遲砺拉過了秋白芍的手,于掌中把玩,他低低開口,“芍兒,你臉色不好,下人回禀說你最近每日隻能進半碗米飯。你委屈,我都明白,但你也要顧着自己的身子。”
左手被男子包裹在掌中,盛暑剛過,尉遲砺陽剛之氣重,從頭到腳無處不熱,秋白芍隻覺得自己的手被炭火桎梏,悶熱難受。
她擡起右手碰了碰自己的臉,今日臉色難看大抵是昨晚醉宿的緣故,她不能承認自己之前為王爺寵幸清瑩而憔悴,那是犯妒。而秋白芍在三王爺心裡是最柔情似水、最乖巧懂事的女子。
“許是天熱,最近看書又看狠了,沒顧上吃飯。”她笑着,敷衍過去,“王爺眼中,芍兒就是那樣喜歡拈酸吃醋的人嗎?”
“當然不是。”尉遲砺也笑了,他舒展了眉結,放松下來,“本王的芍兒是再懂事不過的了。不過你還要管着王府裡的事宜,那些雜書便少看些,免得傷神壞眼。”
“妾身待在王爺身邊,哪能不看不學,到時候豈不是連話都和王爺說不上了?”
“女子無才是德。”尉遲砺道,“我不需要什麼才女,隻喜歡你這般的溫柔可人,你不必懂那麼多。”
秋白芍微怔。她忽地想起了昨日坐在筝前,梅洛執着她的手笑,“你這般聰慧好學,從前在秋家真是埋沒了。”
手背上傳來粗砺的摩擦感,男人帶繭的指腹來回摩挲着她的手,“今晚我來你這兒,等我。”他說。
女子低頭,羞然莞爾。
她的手被尉遲砺牽着,可腦海卻浮現起了那句歎息——
梅洛若是個男子,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