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利切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他把手指頭戳進去,使勁兒掏了掏,才問:“……克利切的……命?”
溫蒂點頭,她不是克利切的主人,所以克利切不用服從自己的命令,更不會尊重或者理解自己。
看看西裡斯吧,就算是主人又如何呢?克利切總有辦法繞過他的命令行事,給他不停地添堵。
就算是雷古勒斯的挂墜盒這件事解決了,算是自己幫了克利切一個大忙,她想,這個家養小精靈的态度朝夕之間也不會發生改變——他會因為感謝自己而為自己保守秘密嗎?
哦,那可真不一定。
雖然她以前在霍格沃茲見過他……沒錯,這其實不是溫蒂第一次見到這個家養小精靈,但是她以前看到他的時候,并不知道他就是克利切。
溫蒂剛剛才認出來,他就是食死徒最後進攻時,從廚房沖出來的最老的那個小精靈——家養小精靈裡頭沖在最前面的那個,是吧?他喊着雷古勒斯的名字,“戰鬥!戰鬥!”,和别的小精靈一起沖上去攻擊食死徒。
所以他改變了,在以前的時候?發生過什麼事呢?溫蒂完全不知道。
所以這次什麼都是未知數。
溫蒂隻好做最壞的打算。
唉,真是糟糕,糟糕極了,但她絕對不能在克利切面前露怯,這個家養小精靈不是省油的燈。
她仔細觀察着克利切的反應。
學學斯内普教授,溫蒂,學學他,洞察人心。
“可是,怎麼把命交給奇怪的小女巫?克利切掐死自己?”克利切認真地考慮着她的提議。
如果是别的條件,他是準備欺騙她的,一旦搞定了挂墜盒,他馬上就會反悔,這個小女巫又能拿老克利切怎麼樣呢?
老克利切什麼都不害怕!
但這個條件……這個條件……
克利切似乎是很樂意,可以說是樂意極了,他往前一步,靠近溫蒂,幾乎是有些熱切地說:“用繩子吊死怎麼樣?不要火,火不行……最好不要弄傷克利切的頭,然後用斧子砍下來。哦,克利切必須趕緊把牆上的飾闆做好,對,馬上就動手,做個漂亮的飾闆,到時候把頭整整齊齊地挂上去……”
溫蒂努力不讓自己不露出憐憫的表情,她輕咳了一聲,好打斷克利切美妙暢想的自言自語。
“哦,老克利切,”她溫柔卻又沒有溫度地說:“布萊克家的小精靈隻有老得端不動盤子才能把頭砍下來,那是種榮耀,是給最忠誠的家養小精靈的獎勵——”
她挑剔地上下看看克利切,他在她審視的目光下努力挺起胸膛。
她輕飄飄地下了結論:“你現在顯然還不配,克利切,别癡心妄想。”
克利切又羞又怒地握緊了拳頭,他馬上就想反駁說自己是布萊克家最忠心耿耿的仆人!
哦,但是他做不到!眼前的這個女巫知道自己沒有完成雷古勒斯少爺的要求,她知道!她知道克利切沒有做好!
克利切心虛地低下頭,又咯吱咯吱地咬着牙齒了。他也許是想去用烤箱燙一下自己的手指,好提醒自己别忘了少爺的吩咐。
但溫蒂沒給他那樣的機會,她必須抓緊時間。今天晚上就是最好的時機。
該是蠱惑人心的時候了,溫蒂想,加油。
“你知道為什麼可敬的雷古勒斯要帶你去把挂墜盒換掉嗎?還讓你要想辦法把它毀掉?”她輕輕開口。
克利切困惑地擡頭,他不知道,隻知道雷古勒斯小主人讓他那麼做。
這件事和黑魔王肯定有很大關系,但克利切不知道,他隐隐約約猜到雷古勒斯少爺是背叛了黑魔王,他不讓自己告訴别人,克利切就絕對不會說……就算舌頭被拔了也不說。
“一定要摧毀它,克利切,用盡一切方法,”他那樣鄭重地叮囑自己。
可是他做不到!那個挂墜盒,根本摧毀不了!
他發出了一聲嘶啞的哽咽,像是被掐住了喉嚨一樣嗚嗚地哭起來,開始用自己的頭使勁撞矮櫥,咚咚咚地發出巨響,結合着牛蛙一般難聽的哭聲,折磨着女孩的耳朵。
溫蒂沒有去攔,她也攔不住。
他可憐的小主人啊!他……他……克利切把自己撞得發暈,又腿軟地跌坐在地上,眼淚鼻涕很快糊了一臉,樣子又惡心又特别可憐。如果赫敏在場肯定要受不了,批評溫蒂虐待家養小精靈。
但溫蒂已經鐵了心不能展現出同情。
她捏緊他的七寸,繼續冷冷地發号施令:“你現在就去躲在雷古勒斯的房間裡,沒錯,西裡斯隔壁的房間。不要發出任何聲音,克利切,絕對不能出聲。你認真聽我跟西裡斯把這一切都解釋清楚,然後等他召喚你再過來——因為摧毀的辦法是西裡斯搞定的,之後我們就一起把挂墜盒摧毀。聽清楚了嗎,克利切?”
“一起?”克利切扯起茶巾的一角使勁擤了擤鼻涕,重重點頭,又問:“那克利切的命?怎麼要?”
“等摧毀了挂墜盒我會問你要的,你願意以雷古勒斯的信任起誓嗎,克利切?你會把命給我。”她問。
克利切毫不猶豫地用手按住心髒的位置:“克利切以,以雷古勒斯少爺的信任起誓,隻要摧毀了挂墜盒,就把克利切的命給小姐,給溫蒂小姐。”
他補充了溫蒂的名字,來展示自己的誠意。
他現在覺得,就算眼前的女巫是純血統的敗類,自己也能忍受得了。
溫蒂第一次對他露出一絲真心的微笑:“去吧,克利切,拍拍身上的灰塵,别把雷古勒斯的房間弄髒了。記住,絕對不能發出聲音,等待召喚。”
克利切對她點了下頭,發出一聲爆響,他消失了。
溫蒂站起來,她攏了攏自己的睡袍,覺得緊張起來,又把頭發撥到耳後,在狹小的房間裡轉了一圈。
剛才把自己的手指絞得太厲害,十根手指頭都像胡蘿蔔一樣了,她趕緊搓搓手。
她又蹲下來,從自己的箱子裡拿出那條小毯子——西裡斯的小毯子。她把毯子抱在懷裡,踟蹰了片刻,又把頭埋進毯子裡,深吸一口氣,似乎進行了一場獲得勇氣的儀式。
她擡起頭,眼神堅定了幾分,離開自己的房間,往樓上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邁向深潭一樣,腳步比灌了鉛還要沉重,她不得不中途停下來一次,拍拍自己的臉頰。
振作,溫蒂,你必須面對。
敲響西裡斯的房門,男人明顯還沒睡着,他很快過來開門,看到是溫蒂,他輕松地笑起來,雙手插兜裡倚着門框跟她說話:“我正準備去找你呢。哈利睡了嗎?”
“他睡熟了,我給了他生死水,五滴,”溫蒂輕聲回答,仰頭看着他臉上的笑容,心裡卻是一陣刀絞似的疼痛。
自己馬上就要把這個笑容碾碎了,但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她怕自己眼中又要積蓄淚水,趕緊低下頭。
“進來說吧,”男人也穿着睡袍,後退一步把她讓進房間,把門關上。
溫蒂把小毯子遞給他,他喜滋滋地去放在了自己的枕頭上,似乎真的是非常喜歡:“是我的毯子,沒錯。”
可是他其實已經有非常好的寝具了,溫蒂想,這條小小的舊毯子在這張豪華的大床上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溫蒂環顧了一下他的房間,和哈利的房間差不多大,可能還要再大一點,到處都是格蘭芬多的色彩,她走到牆邊,看着他貼滿整個牆壁的海報,招貼畫和照片。
隻有一張會動的照片,上頭四個穿着格蘭芬多校袍的男孩勾肩搭背,對着鏡頭笑得燦爛。她認出西裡斯和盧平,小矮星和現在不太一樣了,但那個時候誰知道他會變成這樣呢?當然,詹姆真的和哈利長得一樣,除了他的眼睛是淺褐色的,溫蒂覺得倒是和自己的眼睛有點像。
西裡斯站在她身邊,等她看完之後說:“哈利和詹姆很像吧?”
溫蒂回答:“非常像。”
西裡斯伸手,摸了摸照片上他好友的臉。溫蒂抓住他的衣角,像暑假安慰他的時候那樣靠在他身上,西裡斯摸摸她的頭發,說:“你給我的那張照片我收起來了,溫蒂,客廳弄得差不多了,到時候我就放到客廳去。”以後會有更多的照片,他想,自己得買個照相機才行。
女孩溫順地點點頭,隔着睡衣他都能感覺到她暖暖的溫度,又說:“謝謝你,溫蒂。”
“不用謝,西裡斯,”她輕聲說。
現在該到聊天的時候了,溫蒂坐在銀色的沙發裡頭,西裡斯則是在她對面的床上坐下,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上,等她開口。
溫蒂這下是真不敢再看他了,隻好注視着他身邊大床的架子垂下的層層疊疊的帷幔,開口說到:“西裡斯……我要告訴你一個壞消息。”
他有些疑惑地挑起眉:“什麼壞消息,溫蒂?說吧,我受得了。”
不先好好和他叙叙舊,聊聊天嗎?不問問自己怎麼和鄧布利多他們順利說清楚?哈利不是睡熟了嗎?他們又不着急……
他心裡有點說不出的不舒服,她跟别人就是講不完的私房話,和哈利在一起也是叽叽喳喳的沒完,怎麼到自己這裡就總是一派正經,還管東管西……雖然知道她總歸是為了自己好的,可就不能誇誇他,比如把毒牙弄到手的事兒?他辦得不漂亮嗎?
暑假的時候明明不是這樣的,難道因為那個時候自己是狗?呸,變成了狗的樣子,她才對自己那麼喜歡的嗎?
他松開手,往後撐坐在床上打量她,似乎是要看出她是不是和暑假時候一樣喜歡自己。
“嗯……我告訴過你,神秘人會回來,”她又開始用力絞自己的手指,注視着他的灰眼睛:“是因為他制作了魂器,一種很危險又邪惡的黑魔法——是他把自己的靈魂分裂,儲存在一些物品中制作出來的。這樣,他就不能被殺死。起碼一次是不行的。”
男人看起來有些吃驚,他也沒想到那個魔頭這麼瘋。他正色起來,剛才那些雜七雜八的念頭都被一個“通通飛走”給吹遠了。
唉……這的确是再壞不過的消息了,他用修長的手指頭繞着帷幔上的墜子,問:“但你知道哪些物品是魂器,對嗎,好溫蒂?”
“知道一些,”溫蒂點頭,她覺得空氣變得稀薄,讓她越來越難以呼吸了。
手指開始顫抖,她緊緊攥住自己的手來抑制,指節都發白了:“所以我要告訴你一件事……西裡斯,你坐到我身邊來,我們再講好嗎?”
男巫散漫地笑起來,小蘿蔔頭,怎麼回事,還有什麼事能把他吓倒不成?
行吧行吧,也許是她害怕了,今天下午的時候還哭成那樣呢,這個小哭包……怎麼一開始不讓自己坐過去呢,哼……
他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後才發現,她已經在手心掐出了幾個彎彎的血印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