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年元旦，這是新的一年，一年中新的一天。成璘總是會開心這種像新生一般的日子。

母親一直很想養鳥，去花鳥市場問過多次，價格太高，始終無法如意。

恰巧成璘大姨家的玄風新孵出一對幼鳥，正愁沒地方送人。

成璘媽開心地接過她大姐姐家的甜蜜負擔，她記得成璘對粉塵過敏。

但鳥應該沒事。她在心中安慰自己。

她不知道，玄風最是羽粉出名。

成璘也十分喜歡這對新的家庭成員，父親裝作沒看見，懶得詢問，反正不是自己收拾。

從來家的第一天，成璘就不停地咳嗦。成璘媽十分擔憂，認為成璘感冒，給她準備了許多維C片。

成璘媽不喜歡醫院，身體一直健康，無非就是感冒。她會準備大量維C，她認為自身抵抗力才是王道。成璘也一樣，從小沒去過醫院。

她也不喜歡藥物，認為吃藥隻會毒害身體。平時多鍛煉，多補充營養就足夠。所以成璘從小也沒吃過藥。

所幸成璘身體一直健康，沒生過什麼病，就連發燒也十分稀少。

她隻有一個毛病，還是母親多年生活經驗得出的結論：成璘對粉塵過敏。

成璘這次按時吃維C，卻不見效，依舊回家不住咳嗦。

成璘媽覺得是鳥太鬧騰，弄的家裡太髒。

這對鳥十分粘人。家裡隻要有人，它倆在籠子裡會一直叫，隻有放出來才會停歇。一放出來總要飛到人的肩上，正因為如此，成璘媽更加喜愛。

但自己孩子重要，她思索怎樣讓鳥不那麼撲騰。

她去花鳥市場詢問，順便給鳥買了一些玩具。人家給她建議剪羽。她覺得那樣太殘忍，她不忍心，一時沒了主意。

成璘的咳嗦加劇，她心一橫，對成璘說出建議。

成璘沒做過這種事，決定從網上搜尋資料。她拿起母親的手機，上網尋找。

她先看了文字圖片說明，後又大體看了視頻講解。她看的粗略，因為家裡沒有WIFI，母親也沒多少流量。

上面說剪羽失敗會出血感染，成璘心中和母親一樣忐忑，但她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成璘媽還是于心不忍，但還是按照視頻，找了布蒙住它倆的腦袋。

成璘沒法下手，因為母親在旁邊一直顫抖。她決定自己來。

她一直在心中責怪自己，都是因為自己過敏，才無法留下這兩個生命。她希望它倆能是家庭成員，如果剪羽可以達成目的，自己心裡也能好受一點。她忘記這是自己的一廂情願，是人類自私的體現。

成璘媽跑到一旁卧室，關上門，獨留成璘自己。

成璘口中默念“對不起”，上手給它倆剪羽。她剪的十分小心仔細，生怕出問題。

但花鳥市場的建議忽略了兩隻鳥還沒成年這個大問題。

剪羽結束，兩隻鳥飛到成璘懷裡，成璘十分心疼愛惜地撫摸安撫，忽略手心冒出的冷汗，心中開心它倆終于可以安穩留下。

她敲敲母親的房門，告訴她一切OK結束。

母親手捂胸口，依然念叨不停，“太殘忍了，太殘忍了……”

隔天鳥還能飛翔，隻是飛的很低。

成璘的咳嗦還是沒有恢複的迹象。她一邊咳嗦，一邊撫摸小鳥。

她目光敏銳，看見鳥翅上隐隐有紅色的印迹。她暗叫不好，輕柔地打開翅膀确認。

結果很明顯，鳥翅确實出血，已經凝固。

成璘媽再次去花鳥市場詢問，得到未成年不建議剪羽地回答，她怒氣沖沖地質問向她建議剪羽的店家。

店家兩手一攤，臉上出現奸笑。

她明白店家是故意建議，好讓自己花錢重買一對。

她心疼回家，看見成璘正心疼撫摸着那對玄風。

她心中突然升起怒意，不知道是剛才怒火未消，還是因為心疼。她扯着嗓子埋怨成璘。

成璘皺眉未應，确實也怪自己，她同樣知道母親是因為心疼。但母親說的越來越兇，自己本就難受，無法承受。

“你也是同意了的，為什麼全都要怪我！”她也扯着嗓子，失去理智。

成璘媽沒想到成璘會這樣反應，她梗着脖子，“這不是你剪的嗎？！”

“你不同意我能剪嗎？”

“我一直都說太殘忍了，包括你剪完我也一直覺得太殘忍，要不然就不剪了。”

“你跟我說了嗎？”

“我不一直都說了嗎？！”

“是你跟我講剪羽，你也同意了的，确實是我操刀弄壞的，但你為什麼要把自己的責任摘得那麼幹淨，全都怪到我的頭上，你就沒有責任嗎？”

“我沒法跟你講！我發現你越來越不講理！”成璘媽扭曲着臉，惡狠狠地說。

成璘心中沒有怒火，她感到十分難過，低頭看着這兩個小鳥，她不想它們痛苦，她想結束它們的生命。

但理智制止了念頭，她明白是自己的自私造成這個局面，她不能一直自私下去。

元旦假期，店裡忙，成璘媽沒時間一直在家。成璘不顧自己難受，一直小心呵護，悉心喂養照顧。

她想它們快點變好。

鳥也一直争氣，沒再出血。她這裡雖是城市，但到底沒有鳥的醫院。成璘帶去花鳥市場，給懂行的人查看。

問了好幾個商家都安慰說沒事，隻要不再出血，它倆能慢慢自己好起來。

就像從小成璘那樣。成璘希望它倆能像自己一樣堅強。

晚上成璘躺在床上，突然喘不上氣，即使努力大口喘氣，氣也很難進入肺裡，氣管像是被一雙大手死死掐緊。

她坐起來，以為是平躺加重咳嗦導緻。

但還是無法呼吸，她真實感受到無力、窒息。

她想呼喊自己的母親，但因為無法呼吸，聲音也難以發出，那一刻，成璘腦海中浮現一個念頭：自己真的會死。

她知道是什麼導緻，趁着還能行動，她輕輕開門關門，沖下樓去，大口喘息。

母親今天很晚才回來，她不想打擾她休息。

成璘媽忽地醒了，她隐約好像聽到門的聲音。盡管不明所以，直覺帶着她，拿上衣服同樣沖了下去，披在彎腰喘氣的成璘身上。

她看到成璘憋的發紅的臉色，感到不妙，第一次從口中說出“去醫院”這三個字。

成璘因為氣體開始湧入，劇烈咳嗦，話說不清楚。

天氣寒冷，冷意讓成璘大腦異常清醒。她想起前世地窖的冰冷，想起自己遭受的折磨……種種痛苦，在這一刻化作北風，呼嘯穿透身體。

像前世死亡時那樣，成璘感到身體溫度的下降，她開始顫抖哆嗦。跟前世一樣。

唯一不同，她現在有所依靠。她緊緊抓住母親的雙手，希望母親這個時候不要離開，一直陪着自己。

成璘媽擔憂地注視着成璘，剛才下來的太着急，她忘記拿手機。她知道成璘現在需要自己。

她裹緊成璘的外套，用自己的身體緊緊抱着成璘。她感受到成璘的顫抖，心疼地直掉眼淚。脫下自己的外套給成璘穿好，然後再次緊緊抱緊。

成璘長得比她高出不少，從小也十分乖巧，比同齡人要成熟不少。但不管在外人看來成璘如何長大懂事，在她眼裡她始終是她的寶貝孩子。

她倆都忘記了今天剛發生的不快，那一刻，世界靜止，隻有彼此。

能喘氣之後，成璘很快恢複，她不再顫抖，在母親懷裡感受到溫暖甯靜。

如果前世有一絲溫暖，自己也不會墜入黑暗。

成璘媽先上樓把鳥的房間關上，給成璘騰出地方，她打開所有窗戶通風。

成璘爸被凍醒，嘴上罵罵咧咧，“臭娘們，你發什麼神經！”裹緊被子，想繼續睡覺。

縱使有暖氣，也擋不住一月深夜的寒風，他氣呼呼地起床關窗戶。

他看到妻子扶着成璘回卧室，往她那裡不停抱被子過去。他想起來自己應該問一句，便懶洋洋開口詢問，“她怎麼了？”

“過敏了，喘不上氣。”

“哦。”問完便沒了責任，繼續上床睡覺。

這一晚成璘媽一直陪着成璘，她決定明天一早就把鳥兒送回。這對鳥在自己家也是受罪，重要的是成璘受罪。不值當。

成璘還是喘氣難受，但比剛才好太多。母親在一旁給她掖緊被子，不一會兒便雙雙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