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楠不願意浪費學習的時間，所以成璘在日落黃昏之時，穿戴整齊，獨自漫步在節日氛圍之間。

商業街挂上彩燈，支起聖誕樹，為了烘托氣氛在四周還弄上了人造雪。人聲鼎沸，特别消耗成璘的精力。她找到一處安靜的角落，坐在長椅上休息。

目之所及皆是開心快樂的人群，人人臉上皆洋溢幸福光彩。

成璘身處人群，突然覺得一陣孤獨悲傷。這悲傷來的特别急，根本不給她反應的時間，她想逃離這裡，但腿腳紋絲不動，根本不随自己的意願。

她想到之前的聖誕節，劉靜歡喜的笑臉。她苦笑搖頭，感慨她真是見色忘友。

她看到孩童興奮激動地跟自己父母分享喜悅，小臉漲的通紅，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她感受到周圍熱鬧喧嚣，嘈雜伴随左右。

……

她察覺到異樣，用手指輕觸自己的臉龐，不可思議地望着手指上濕潤的地方。

“我……竟然……哭了？！”

她不能理解淚珠掉落的原因，畢竟她極少哭泣。就連從母親肚子裡剛出來，也是護士阿姨用盡力氣把自己的小屁股拍的通紅，才極不情願地哭嚎一聲，繼而又回歸平靜。

她熱淚盈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說不出所以。

14年的1月1日，這是新的一天，新的一月，新的一年。成璘特别喜歡代表新生的日子，她跟随趙楠來到教室學習。

暖氣熱烘烘的，窗外陽光朦胧。

“你要考哪所大學啊？”趙楠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京大。”成璘準确地說出趙楠心儀的大學。

“好啊，這樣我們……”語氣由激動轉為猶豫，她想到成璘跟自己就變成了競争關系。

“你不喜歡咱倆一個學校嗎？”成璘明知故問。

“啊？”趙楠從思緒中抽離，“喜歡……”

成璘聽出她的勉強猶豫，她沒想跟她競争。“你的分數很有可能，我的還差些。”

趙楠的思緒又轉到分數這裡，她細細地琢磨成璘的差距。她知道成璘是在安慰自己，有種被看穿心思的慌亂。

“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眼下最重要的是會考，要盡可能多的拿A。”

成璘點頭，自己本就理科成績不差，A對她來說完全不在話下。

她沒有回答，趙楠看起來有些尴尬。

教室裡靜悄悄的，隻能聽到鐘表的滴答。

“你喜歡我嗎？”

趙楠被這沒來由的一問，驚在原地。她大腦短暫宕機，完全無法思索成璘為什麼突然這樣問自己。她仔細回憶問這句話的原因，搖搖頭得不出所以，隻覺得成璘十分可愛，像個孩子。

“喜歡啊。”

“哦，是嗎。”她語氣淡淡，頭轉向窗戶，趙楠看不到她的表情。

“我也喜歡你。”

學習壓力漸長，整個年級死氣沉沉。趁着還在高二，不像高三那樣完全集中精力。學校創新性地舉辦視頻講解活動，高一高二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講解自己擅長的領域。學校會根據講解的難度、精度以及年級來進行評比。

由于是第一屆評比，為了激發興趣，獎品豐厚，就連三等獎也是國貨老字号的羊絨圍巾。

大家果然興緻高漲，踴躍報名。但人數出乎學校意料，迫不得已，将賽制改為班級跟個人。

成璘想到自己的母親，她想要那條圍巾。但臨近期末，學習壓力不小，成璘隻能趁着夜晚，擠出時間錄制視頻。

夜深人靜，成璘看着母親手機裡錄制的視頻，陷入沉思。

她有了解到其他參賽者視頻的制作情況，大部分都是在視頻中用筆勾畫講解，然後首尾按照邏輯相連。

如果她也這樣，很難出彩。

她按照自己的理解，随着自己人聲的講解，在視頻一側弄上詳細的步驟字幕，最後還有各個知識點的總結。

她花了整整十天的時間。

班主任向全班展示即将以班級為單位上交的優秀作品，進行最後的确定。千篇一律的講解，沒有半點創新。

成璘并沒有看到自己的作品，下課去詢問。

“我不打算把你的作品上交。”班主任依舊笑眯眯地，一臉慈祥，語氣卻不容反駁。

“為什麼？”

他皺起眉頭。

“沒有人像我一樣跟随人聲配上講解字幕……”成璘勸說，她知道自己的與衆不同，讓人眼前一亮。

他打斷成璘講話，“沒有人這樣做。”

“所以呢？”

“你這樣做，太過于突出。”班主任扭扭捏捏，半天才說出來這一條。

“剛才展示的裡面，有些字迹潦草，根本辨認不出。您覺得這樣的也比我的好？”

“你回去吧，我再想想。”

“不必了，我會以個人名義參賽，不會代表班級。”

自己的班主任總是根據環境來辨認事物并産生期待。就像草原與牛羊、藍天與白雲、普普通通的講解視頻與比賽。總是期待從特定的地點看到特定的事物。而當面對他無法理解、超出認知的事物時，他就會選擇視而不見。和大多數人一樣。

成璘十分失望，她還以為所有班主任都跟自己高一時的那樣。

若是高一的班主任，應該會十分興奮地跟自己提前祝賀拿獎的喜悅。

成璘以個人名義參賽，她并不是唯一一個細緻剪輯視頻的人，還有同學比她做的還要細緻認真。

她如願以償獲得第三名。

回家那十五分鐘的路程那樣漫長，她迫不及待地把獎品圍到母親脖子上。左看右看，怎樣看都十分合适，十分好看。

母親愛不釋手，反複摩挲，嘴角咧到耳朵，不住贊歎，“真暖和，真暖和。”

成璘房間的燈依然開着。母親今晚又在床上翻來覆去，她睡不着，她太過開心。

她把圍巾放在枕邊，用手輕輕摩挲。這不是她收到成璘的第一份禮物，卻是最暖的一個。

……

成璘剛會說話，叫的第一聲“媽媽”，說的第一句話“媽媽，我愛你。”是給她的第一份禮物。

再長大，她第一次知道了生日的意義，用紙片給自己做了蛋糕。五顔六色的，她用小手比劃着，信誓旦旦地跟自己說等長大，要給她這麼大，這麼好看的蛋糕。

再長大，她從學校裡興沖沖地拿來大紅獎狀，詢問自己開不開心？我當然開心，她就仰起小臉，認真地對自己講以後會讓我更加開心。

再長大，她獲得第一份獎學金，給自己買來氨糖。盡管自己嘴上埋怨她亂花錢，可心裡卻是暖的。自己的關節炎也終于不再終日折磨自己。

……

一樁樁、一件件，成璘媽心裡的暖流湧向眼睛，她用枕巾沾沾眼角。自己的孩子真的長大了。

她房間的燈熄滅，整個家陷入沉寂安靜。

成璘媽安然翻身，不一會兒便出現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