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當天，警車開道，護送高考的學生。

成璘十分感謝讓自己橫着腿坐在前方的同學。她們讓出了位置，隻為讓自己的腿多舒服一會兒。

考場鈴聲響動，這是決定命運的鈴聲。

成璘車禍出得晚，沒來得及申報。按照考場規定，隻能老老實實豎着腿答題。

随着時間流逝，成璘的腿越來越疼。她悄悄地吸氣，加上天氣炎熱，考場不讓開空調。試卷很快便濕了一個手掌印子。她把衛生紙墊在手掌下面，她不能濕了重要的答題紙。

前世沒能做完的那場考試，這一次說什麼也不能出錯。

時間滴滴答答，三年的時間彙聚成兩天，變成四場考試，檢驗着所有高三的人。

筆刷刷地響着，大家把最好的答案寫在上面。

每一場，成璘都按照自己的節奏答題。每一場都剩下超過一半的時間。

她突然煩躁，答題的時候因為注意集中，腿沒有那麼疼痛。答完題的無聊偏偏放大疼痛，好像要把剛才沒疼的部分補充完整。

她呲着牙考完了一場又一場，衛生紙用掉一包接着一包。當最後一場結束鈴聲響起，她擡眼看向外面的天空。

她解放了，至少現在是這樣。

之後便是無聊的暑假，沒有了作業，沒有了學校。大把時間由着自己填充。但成璘什麼都不想做，她沒有精力，也沒有力氣。

高考完，劉靜就失聯了，連同他們一家，搬離了這裡。她心裡空落落的，發過去的消息也很少得到回複。

劉靜跟前世一樣，是一樣的結局。

她什麼都沒有改變。她的心縮成一團。

成璘媽一向十分關注成璘的身體健康，偶爾咳嗦也會如臨大敵。成璘病了。成璘媽當然也這樣認為。她努力做飯，想要刺激成璘的味蕾。

成璘突然明白，在母親眼裡隻有身體健康，全然沒有精神。她又再次陷入個人情緒，終日沒有力氣。她隻想睡覺，她希望在醒來時，過往的一切能完好無損地出現。

她仿佛陷入巨大的莫比烏斯環，她又在起點處再次重逢自己。她想隻有趙楠才會理解自己，但自從上次見面之後，他們失去聯系，再無相見。

她感覺自己的體内有個燃燒的怪獸，悄無聲息地持續燃燒并以她不知道的方式給自己提供燃料。每當她終于下定決心用振作來改變這讓人失望的境地時，它都會突然出現，燃燒掉她的勇氣、力氣、或是别的什麼能讓她轉好的透着希望的努力。她不想屈服，卻不得不屈服。

她要忍受它無理的謾罵、指責、挑剔，要忍受它毫無邏輯但不得不聽的所有痛苦的話語。

絕望中，她想到讀書，因為書籍總是帶給她撫慰的安靜。麻煩的是，她想讀書，但隻要它不想，書便永遠不會出現在她的身旁。

或許，她想，自己應該出去走走，散散心或許有用。但隻要它不想，腿便不會行動。

一切沒變，而我也跟過去一樣。原來的世界消失，我又再次把它弄丢。

修養了不長不短的一段時間，她的腿終于不痛，但走得多還是會紅腫。

成璘報了駕校，她認為她應該給自己找點事情，但也隻持續了兩周艱難的平靜。

因為隻學了兩周，她便成功預約了四場考試。每場隻考了一次，便滿分通過。之後就是等待領證。

她覺得無聊，又重新陷入荒蕪。

成績下來，毫無懸念的高分，毫無懸念的狀元。

成璘媽笑得合不攏嘴，開心地接電話回應關心的各路親戚，語氣還是不忘謙遜。很快她便開始煩悶，跟成璘一樣，她也不希望變成焦點。但各個機構，各個領導總也不散。

她聽從成璘的建議，帶着成璘回老家躲清閑。可母親還是受不了自己的孩子終日郁郁寡歡，她想盡辦法讓成璘恢複，但她依舊沒有精神。

從高考結束開始，自己的孩子就足夠沉默，幾乎聽不到她發出的聲音。她感到無能為力。她不能容許自己的孩子頹廢，因為她的心在漸漸崩潰。

她跑到成璘的房間，拖起在床上睡覺的成璘。

“你到底怎麼了？你跟媽媽說！”

但成璘依舊沒有聲音。

“家裡供你吃供你穿！現在你也考上好大學，前途一片光明，咱娘倆就要翻身！你有什麼好不滿意的！”成璘媽語氣憤恨，“我看你就是閑的！”

成璘的眼睛轉向母親，面對母親的憤怒，她終于發出微弱的聲音。

“我很累，太累太累，我躺着歇一會兒。”

“躺什麼躺！天天躺着！沒毛病也躺出毛病了！起來！出去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