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趙楠不記得自己曾經說過，“不管怎麼樣，都恭喜你考出好成績。”

她倆之間有種尴尬的沉默，成璘不知道自己該怎樣做、做什麼？

趙楠借着看鲨魚，轉頭凝視成璘的側臉，那曾經讓自己為之着迷的側臉，現在依然令自己心動。但她知道她們之間不可能，沒有緣由，她信自己的感覺。

“成璘，”她咬咬唇率先開口，她确實有事相求，“高考結束你應該得到過一筆獎金，可不可以借我用用。”

成璘疑惑轉頭。

她猶豫着，眼眶紅潤，自己的母親病了，需要手術。

手術費用不低，卻也并不是負擔不起。趙楠的母親覺得沒必要花大價錢做不能夠确定有療效的手術。這個錢不如攢着給弟弟長大買房子，盡管她日日費力咳嗦難受。繼父什麼都沒說，同樣默認同意。

“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成璘。”

“需要多少錢？”

“20萬。”趙楠擡起她亮晶晶的眼，那裡還殘存着淚光。

“我知道了，我盡量。”

她不是不想幫，但獎金不在自己手裡，而且也已經作為他用。她擡頭看悠閑遊過的鲨魚，心裡泛起一絲特殊的光。她仔細循着光的蹤迹，幾分惱怒摻雜其中。她惱怒于自己因她無法保持理性；惱怒于自己明明已經與她毫無瓜葛，可以過自己的人生，但到頭來行為還是由不得自己，還是由那個曾經奪走過自己心的人來決定。

之後她們沒再說話，也沒再談論這件事情。

16年新年，成璘過得很不一樣。

母親沒去湊熱鬧，陪着成璘去看了電影。她終于有機會跟母親過親子時光。她們玩了整整一天，誰都不能打擾。

兒時無數次的失望，終于在這一天得到撫慰。

她們愉快地散步，感受冬日夕陽。

成璘各方面都不錯，學校推薦她大二去國外交流學習一年。她還在猶豫。

“媽，我要是去國外，你怎麼辦？”

“當然是等你啦。”母親臉色柔和，沒有半點不悅。她知道成璘學校的安排，老師曾經給自己打電話說過交流計劃。

“是嗎？”成璘看向天邊，她想到前世的自己，“我還以為你會歇斯底裡地阻止，然後跟我斷絕關系。”

“你怎麼會這樣想？”

“那如果我考上一個普通的學校，沒有任何交流計劃，突然提出要休學去國外呢？”

“那也等你啊。”

“你不會。”成璘苦笑搖頭，“你會瘋狂阻止，然後仿佛失去所有希望，跟我斷絕關系。之後即使我跟你打電話，你也不會接聽。”

母親聽後“噗嗤”一聲，“怎麼會呢？我不會這樣的，我隻會擔心你的安全……”

随後像是意識到什麼，十分緊張地看着成璘，“你可不能休學啊。好不容易考上的……”

“我知道，放心吧。”成璘沖母親燦爛微笑。她安慰自己，或許不該一直繼續活在前世的陰影，該接受自己的重生。

她喜歡母親的笑臉，喜歡此時此刻的安甯，她不願意打破。但她心中總惴惴不安，因為前世的自己隻活到這一年的聖誕。

又來到每年成璘最喜歡的姥爺家，那裡讓自己感到溫暖。

舅舅笑呵呵地坐到她的身邊，削着蘋果，一人一半。

“成璘，你考出駕照來了吧。”他故作漫不經心。

“考出來了。”她大口嚼着舅舅遞來的蘋果，她知道舅舅想做什麼。

“一會兒吃完飯，”舅舅賤兮兮地湊近，“咱們去試試我的新車？”

舅舅的年紀比母親大上不少，卻沒有大人的架子，是個童心未泯的家夥。每當過年，他會短暫地變成小孩子，與過年湊在一起的幾個孩子打成一片，絲毫不會因為年紀而讓着誰。有時耍無賴惹哭自己妹妹家八歲的侄兒，為了不被自己妹妹罵，會捂住他哭嚎的嘴，暗暗用棒棒糖哄着求饒。

他年前新買了車，逮住過年的機會，不住誇耀。舅媽跟大家都拿他沒辦法，但也被他吵的煩躁，擺手像轟蒼蠅一樣把他轟到角落。

隻有成璘不覺得舅舅吵，知音難求，他找到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他把她們帶到視野極好的公園。他早就提前看好，這裡場地寬闊，最适合練車。而且最重要的是，過年期間，這裡人最少。

他不想帶自己的妹妹，也就是成璘媽。她是不速之客，“你要是不帶上我，成璘也不能去。”所以他也沒辦法。

他解下安全帶，興沖沖地來到副駕，熱情地跟成璘做着講解。把在家裡憋着的，通通宣講出來。

“……我話也不多說，”他意猶未盡地舔舔唇，“你試了就知道了。”

成璘媽早在後面不知道翻了多少白眼，她看看顯示屏上的時間，整整十五分鐘，她都快要睡着。

成璘打着哈欠系好安全帶，她怕自己母親擔心，所以空檔低速前行。

就像是打開不知名的開關，從車輪移動開始，确切的說是成璘坐在駕駛位開始，成璘媽就在後面不停地碎碎念。

起初極其小聲，如果不在意完全可以當作背景音忽略。就在車輪前行的那刻，聲音驟然增大，如同火山爆發。

尖銳的驚呼嚎叫如同滾滾濃煙，很快擠滿整個車廂，就算是坐在副駕駛的舅舅也無法集中注意力看向前方。

他倆的耳朵都被刺耳的尖叫充斥，下一刻就要靈魂升天。

成璘适時地刹車，聲音陡然消失。

她無奈看向後方，自己臉色慘白的母親。跟舅舅對視，他倆早已興緻全無。

“我說你就不能放心一點，有我在你怕什麼？”舅舅瞥了一眼後視鏡，滿眼責怪。

“不行不行，成璘不行，太不安全，萬一出事怎麼辦？”成璘媽依然膽戰心驚，不斷拍打自己的胸口安慰。

“我剛才下去看，一共開出去有三米遠嗎？”他撇嘴不悅，“你的尖叫讓我以為開到太空去了。”

成璘也不高興，她不明白母親為什麼總是這樣，她不喜歡母親的言行不一。

來之前母親還對其他親戚說成璘已經長大，自己以後要把她當作大人來看。開車之前，自己擔心她會害怕，也故意沒挂擋前行。

可為什麼她總是不相信自己，卻總宣稱要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