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指點上王林緊蹙的眉心,溫涼的觸感化開他眼底戾氣。
“往後隻之事自有因果,婉兒如今能與你看着晨露凝成朝霞,能觸到師兄掌心的溫度,這般光景...已是偷了千年歲月,我很知足了。”
司徒南的酒壇懸在半空,琥珀色的酒液映着李慕婉垂落的發。
他看着女子用最柔軟的語調說着最堅韌的話,突然覺得山巅的雲霧都凝成了繞指柔。
司徒看向王林。
他眉宇間帶着溫和,嘴角笑着。
此刻的身影,恍惚間竟與他當年在崖底初見王林時,狼狽卻又帶着不屈的堅韌少年身影重疊在一起。
看着司徒不免有些發怔。
他見過王林在朱雀星時滿身血污坐在屍堆裡,眼底結着比玄冰更冷的霜的樣子。
那樣殺伐的一幕,足以令任何一人為之膽寒。
而此時,王林渾身冰冷的戾氣好似被女子周身的溫暖揉碎成星屑。
“好!”司徒南突然拍碎半人高的青玉酒壇,瓊漿玉液化作遊龍繞着他狂笑震蕩,“老夫活了七千載,見過烈女斬情絲,見過妖姬惑蒼生,倒頭一次見着能把殺神化成繞指柔的!”
王林聽着調侃不語,頗為無奈的看了眼李慕婉,擡手摸了摸鼻子,眼底笑意卻是不減。
他失去了父母至親,好在上天垂憐,讓他的愛人回來了。
山風驟起,李慕婉月白色的裙裾翻湧如潮,司徒南看着王林下意識攏住她飄飛的廣袖。
不由得打趣的看了眼王林,你小子原來也有今天啊,他哈哈大笑。
在漫天飛雪中抛給王林一壇陳年烈酒,真心實意的為王林高興。
司徒仰頭喝酒,目光無意中滑過李慕婉周身流轉的靈力。
心中猛然一驚。
李慕婉隻是個元嬰初期,為何他在那一瞬間卻感覺到了比天運子還要強的道韻。
天運子是何等修為?
若是這女子的道韻比天運子還強,那修為得到什麼境界了?
司徒南瞳孔微縮,不,不可能!
他定了定神,再去看時又什麼都沒有了。
可是他剛才分明看見李慕婉身上流轉着連他都心悸的靈力,可探去時又隻剩元嬰初期的微弱波動。
什麼情況?他眼花了?不應該啊….
難不成這點酒就能醉他?
放屁,絕對不可能。
還是說,這女子身上還隐藏着什麼?
“司徒,怎麼了?”王林見司徒南神色不對,便開口詢問。
“沒有,老子眼花了。”司徒沒說,畢竟那隻是一瞬間。
他尚且不能确定。
李慕婉為自己倒了一杯酒,向司徒舉杯,“婉兒敬前輩。”
司徒南同樣舉杯示意,喝下那杯酒,目光有些複雜的掃過李慕婉。
若是平時他定會叮囑王林提防,但是此時他卻什麼都沒說。
司徒南這樣的千年老怪,形形色色的僞善之徒見的太多了,如今以他的修為,一眼便可将李慕婉看穿。
方才心中就不由得感歎,這吃人的修真界竟真養得出這般幹淨純粹的魂魄。
他忽然有些懂了,此女為何能讓王林執着千年。
光憑這一點,他就笃定,她絕不會害王林。
罷了,可能是他真花眼了。
時光匆匆而過,他們啟程前往妖靈之地。
天運星的雲層翻湧如浪,宗門大陣泛起的七彩光暈将整片蒼穹染成琉璃色。
東海歸墟處,千年難遇的潮汐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聚,引得無數修士按捺不住地握緊法器。
王林立在虛空邊緣,遠處天運子和淩天侯的目光掃過人群時,總會在他身上稍作停留,卻又像是漫不經心。
每五千年一次的東海妖靈之門開啟,是天運星上的頭等大事。
每當開啟之日,天運星外,幾乎所有老怪都會派出弟子前去。
此行雖說兇險莫名,但卻是五千年一次的機緣。
“時辰到!”
天運子的聲音裹挾着靈力炸開,袖中飛出的七彩令牌如流星墜向潮汐漩渦。
刹那間,海面倒懸成天幕,漆黑的洞口吞吐着幽藍妖霧。
就在衆人蜂擁而入之際,王林目光一凝,察覺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側目看去,一道粉色身影撞入王林視野,此女正看着他。
王林确定不認識此人,但卻有些熟悉。
“你是昆虛聖女?”
粉衣女子渾身劇震,蒼白的臉上泛起驚恐:“我不是...我大師姐才是!”
話音未落,王林已鬼魅般欺近,指尖點在她眉心。
記憶如潮水湧入識海,當那個熟悉的身影浮現時,他感覺心髒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柳眉,不,是木冰眉。
原來她真的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