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句話說,其實就是前任齋藤組組長眼看随時會死,而現任對齋藤女士又欠缺了一點強悍的能力手腕。
目前齋藤義龍被逮捕,一旦罪名成立,至少要入獄五年。這五年期間會發生什麼變故,誰也不能确定。
因此,齋藤組就像是不孝子齋藤義龍想起了自己的爹也有繼承權一樣,也重新想起了外姓人長井巡警。
由于這段說明實在太長,而長井巡警就算再怎麼退出齋藤組,也很有原則地對一些較為隐秘的事情含糊帶過,因此三郎任由信息從大腦皮層上滑過,簡單粗暴地下定義道:“所以其實就是長井大叔想不想回去的問題吧!”
“是啊。”長井巡警莫名有種白費口舌的毫無成就感,“怎麼,你這個毛頭小子也打算來對我指手畫腳嗎?”
“噫。我才懶得。”三郎眼疾手快抓過一塊自己愛吃的點心,輕松道,“大叔你才是很難理解啊!”
“一般來說不就是不想去才會猶豫嗎?”
“……”
長井大叔不由得冷笑一聲。
“你又知道什麼。隻有你這種年紀才能輕松地說出這些無知的話來。一旦我同意了,緊接着的就是重新改姓,複婚,然後齋藤組就會全部落入我手裡,甚至這一次前任組長也很難阻止我——”
三郎莫名其妙道:“我當然知道啊。”
他很輕松地舔掉手指肚上的糖粉。雖然面對的是相貌兇惡的大叔,身後也還有一個名為保镖是的殺氣滿滿的煞神,但是他就是有一種能夠無視周圍環境的、隻專注于自己想做的事情的能力……又或者說是自我。
在這種不自知但确實存在的,極緻的傲慢裡,他反問道:“黑/道生活确實很愉快啊。都不用零花錢就能有玩不完的遊戲,每天還有人免費帶飯給我吃诶。大叔你肯定過得比我更好——那都這麼好了還在猶豫,是有什麼心事嗎?”
即使舉出的例子是如此的膚淺幼稚,但是萬事萬物的核心确實是一樣的。
對高中生來說最有吸引力的是遊戲和美食,對于大人來說是錢與權。但是無論是哪種,都是甜蜜至極的、引人沉淪的欲望之毒。
在這一瞬間,長井巡警甚至覺得自己從三郎的眼中看到了嘲諷——例舉着這些好處的高中生沒有一點要沉淪其中的樣子,眼睛純粹得像是一面鏡子。
但是長井巡警是确乎看到過三郎埋頭苦吃豬排飯,愉快得全不掩飾的樣子的。
——所以我是在沉淪嗎?我是明明意識到了不對,卻還是會因為巨大的利益而陷入糾結嗎?
長井巡警很難說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想法。但是行動上,他冷着臉嘭的一聲把茶壺砸到了桌面上——劇烈的碰撞聲聽得柴田勝家眉頭一跳,但緊接着就是長井大叔臉色陰沉地又摔出兩盒茶點在三郎面前,咬牙切齒道:“吃你的去!”
柴田勝家:“……”齋藤道三看起來真的是很喜歡織田信長啊!!
三郎完全不覺得被冒犯,舉起一塊茶點對着光看了看:“有我喜歡的口味——!還有長井大叔,下次多買點紅豆味的吧,其他的有點太甜了诶。”
長井巡警呵呵一聲:“你還真是會順杆子往上爬。首先我今天就沒有邀請你來我家!”
三郎:“别介意嘛。Don't mind~”
“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認,如果沒有你我大概會糾結更久。”長井巡警道,“這一點我是要感謝你的——但你要真的再順杆往上爬你就完了。”
根本沒覺得自己在順杆爬的三郎:“啧,你們說話真的都很難懂诶。”
“你這種在織田家生活的孩子,是沒有體會過那種前一天還能随心所欲地撒鈔票泡妞、光是坐着不動都有錢入賬,後一天就背負巨債、錢全成了泡沫的反差的。”
長井巡警說道。
“就算當時大多數人都陷入這種反差帶來的痛苦裡,自己感受到的痛苦也不會因為同類的變多而被分擔。我不想拖累我的第一任妻子所以離婚,又為了能給我的第一個女兒更好的生活而入贅,再到想要讓我的兒子和第二個女兒變成人上人……欲望的潮水永遠不會消退,隻會一層層覆蓋得更高。”
“所以我猶豫了。就算我還有存款,巡警的工資也夠生活,但如果當年的泡沫再來一次,我是否還能承擔呢?”
說着這些話的長井巡警明明臉色還是冷硬的,卻比起剛剛要更加像一個父親。
“而我的女兒又那麼漂亮。就算我是巡警,我又能永遠保護她不被惡人盯上嗎?即使是放在現代,過分的美麗也會變成罪惡、變成诋毀……可是長得那麼漂亮的她,分明是沒錯的!”
三郎困惑道:“所以長井大叔你要為了女兒當黑/道?”
“……不。不會了。”長井大叔回答道,脊背稍稍彎了下去,是一種曆經歲月後的滄桑,“我不會回齋藤組。”
“以我現在的年紀,很難再有孩子了。而義龍不會成為歸蝶的依靠,齋藤組同樣不會成為歸蝶的依靠——我怕我真的進入齋藤組後,有朝一日會本末倒置,想要利用歸蝶的美色去保住齋藤組的錢權。”
“像是現在這樣當一個巡警,有能被女兒自豪地說出來的職業,就已經很好了。”
長井巡警輕聲地說道。
“昨天那孩子還因為聽到了我和齋藤組的電話而和我吵架,今天還賭氣跑去同學家……這一點也要感謝你們織田組。因為你們地主發家,沒有那種時不時上門暴力收保護費的情況,相較于在美濃倒是安全一點。”
“哦。不客氣。”三郎道,随後後知後覺,“是我應該說不客氣嗎?”
好像不知不覺當織田信長有點當習慣了。
“哼。”長井大叔冷哼一聲,但是原本凝固的冷臉已經不複之前那邊生硬,變得有點像鬧别扭似的,“随便你吧,反正織田家的少主是你。”
“但是如果可以的話……隻是我個人的請求。”
長井大叔說道。
“你能一直保持這樣下去就很好,信長。雖然在别人看來說不定是個會做些無聊事情、有時候還聽不懂人話的傻瓜……但是這樣的你大概會比任何人都強。”
三郎警覺道:“突然誇我的同時罵我?”
長井大叔憤憤道:“是誇你!怎麼,非要我說點類似我兒子以後隻配給你提鞋的話才算誇你嗎?你也真是不客氣!”
三郎頗感冤枉:“你自己說的喔,我可沒讓你這麼說!”
“行了,你來告訴我義龍被逮捕的事我已經知道了,好意我也心領了。這些茶點你想吃就帶走,别堆在這裡礙我的眼。”
長井大叔像是趕蒼蠅一樣嫌棄地朝三郎揮了揮手:
“不管你帶織田家的武鬥派來是什麼想法……總之,我對于齋藤組的看法也已經告知你了,盡管帶回去給你們織田組的會長,那個叫織田信秀的交差吧。”
“我不會加入齋藤組。這是我的承諾。”
三郎:“雖然沒想知道這些。不過我知道了!”
“還有就是,”長井巡警繼續道,“你現在是手下有一批不良吧?就是我第一次和你遇見的那個學校。”
“他們離我女兒所在的女校有點太近了,既然你說了要讓他們學好(三郎:不是我說的!)就好好操練他們,别讓他們有閑心在那邊偷偷看放學回家的女孩子!”
“當然了要是能保護我女兒的安全倒是可以另當别論,隻要沒有什麼其他的心思……”
三郎點點頭,十分好奇地提出了緻命問題:“保護你女兒,那個叫歸蝶的女孩子嗎?”
“難道要介紹給我認識?”
長井大叔:“……”
三郎還在那邊大言不慚:“名字我記住了!還有,你家的女孩子不是麻煩的家夥吧?”
長井巡警撸起袖子,憤而掀桌,指着三郎的鼻子開始破口大罵:“滾出去!休想打歸蝶的主意!!我是絕對不會讓你靠近我女兒一步的!”
三郎抱怨道:“哇大叔你好兇。那茶點我就拿走了喔。”
長井巡警抓起一把茶點就往三郎懷裡砸,眼不見心不煩道:“帶着它馬上走!以後也别來了!要來也提前告訴我一聲,我是不會讓你見到歸蝶的!”
三郎拿起摔到自己懷裡的茶點,仔細一看——紅豆味,于是沒心沒肺地将茶點草草塞到了口袋裡,起身輕快地向外走:“長井大叔你人挺好的嘛!下次再見咯!”
“沒有下次了!!”
圍觀了全程的柴天勝家緊跟在三郎的身後,聽到齋藤道三——不,長井巡警十分憤怒但毫無危險性以至于能被形容為無能狂怒的反應,一并出了門。
他第三次在内心複讀:齋藤道三真的挺喜歡織田信長的。
……這合理嗎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