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第二次在新中學講課,課題還是大家都感興趣的槍丨械制造,學生聽的認真,劉珉之也講的投入,眼神甚至沒有往第一排的蘇湘子身上瞟。
“下面開始提問。”
那公鴨嗓的男學生踴躍的很,胳膊舉的老高,站起來口若懸河,劉珉之認真答了,他又接着下一個提問,劉珉之好聲好氣制止他:“現在該其他學生提問了。”
公鴨嗓扭捏地坐下,劉珉之又解答幾個問題後,輪到短頭發的學生代表謝覺梅。
“劉先生,如果制造過程的精度提高,是否可以避免槍丨械啞火的問題?”
劉珉之愣了,眼前短頭發丹鳳眼的女學生和一個黑長發銀盤臉的女人重疊起來,像樹木的枝杈交纏在一起,你才恍惚它們竟來自同一根主幹。
“劉先生?”
謝覺梅皺着細長的眉,有些不解,又有些輕微的不滿。
劉珉之回過神來,笑着誇贊:“你問的問題很好。”
課業結束,人潮散去。
一個裝滿水的瓷杯輕輕遞到他手上,劉珉之擡頭,露出個更真心的笑容:“湘子。”
“你嗓子都啞了,講課都不知道備水的麼?”
劉珉之小口吞咽,慢慢潤嗓子。
“唉,我畢竟是個新手教師,比不得蘇老師經驗豐富、德高望重。”
蘇湘子嬌嗔地瞪他:“慣會耍貧嘴。”
劉珉之被她看的心裡發癢,公衆場合,不敢有多餘舉動,隻輕輕摩挲手裡的水杯,沒話找話道:“這杯子是你用的麼?”
“想什麼呢,”蘇湘子翻了個白眼,竟也是優雅的,“辦公室備客的水杯,放心,我洗幹淨了。”
“嗯,我就說這水怎麼是甜的。”
“壞蛋!”
兩人正調笑着,遠處跑過來一個人,大喊着:“劉先生,劉先生!”
劉珉之斂了神色:“怎麼了?急急忙忙的。”
男學生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道:“外頭、外頭來了好些個穿軍裝的人,堵在校門口,說是找您。”
劉珉之和蘇湘子面面相觑。
“穿軍裝的人?是不是杜隊長……”
劉珉之沉住氣安慰她:“别多想,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可是杜隊長他氣量狹隘,如果真是他……”
“沒事的,”劉珉之深吸幾口氣,“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嘛。”
新中學的校門口被熱熱鬧鬧地包圍了,圍觀的人裡三層外三層,擠的水洩不通。
“是劉先生!”
“是劉先生!喂!讓一讓!”
劉珉之不住聲地道歉道謝,擠到了事件中心。
蘇學章正跟一個穿軍裝披大衣的高個男人講話,瞧着很親熱,他轉頭看到劉珉之,臉上還是笑盈盈的,劉珉之心定了大半。
“劉先生,您來了,杜參謀長特意來找您的。”
高個男人長相冷峻,五官深刻,像用刀斧鑿出來的,他的眼睛深邃,瞧不出一點情緒,盯着人看時讓人無端的心裡發毛。
但是忽然,他露出一個極溫暖熨帖的笑。
“劉先生。”
劉珉之不動聲色地握住他遞出的右手,他帶着白手套,手掌寬大,力量比劉珉之勝過十倍,但是他并沒有用力,隻是很得體地握了握便松開。
“我是杜其骧,在軍務部任參謀長一職,和劉部長共事。”
“杜參謀長,久仰大名。”
劉珉之單刀直入。
“不知杜參謀長有什麼事,要找到珉之身上。”
杜其骧呵笑,向後方招招手。
一排排穿軍裝的男人有序退開,招呼出幾個穿黑色警衛員衣服的男人,這幾個男人都被用麻繩五花大綁,好不可憐。隻有走在最前面的杜其駿身上幹幹淨淨,可以自由活動,但他也垂頭喪氣,蔫頭耷腦。
“還不快過來?”
杜其骧聲音寒冷,杜其駿像被冰塊激了腦袋,小跑過來,恭敬地低着頭。
劉珉之淡淡掃過一眼,看向話事人:“杜參謀長這是何意?”
杜其骧笑的如沐春風,他隻要想,就可以表現出對别人的無限誠意。
“舍弟前日在劇場與劉先生有些矛盾,我事後問話,才知是這些隊員目無法紀、無非生非惹出的禍患。”
被捆綁住的警衛隊員齊刷刷地跪下,大聲道:“對不起劉先生,我們錯了。”
劉珉之被唬了一跳。
“你們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就讓他們跪着,”杜其骧恨鐵不成鋼,“都怪他們有眼無珠,竟不分青紅皂白地亂抓人,害的劉先生聲譽受損。我杜其骧在此嚴正聲明,劉珉之先生沒有任何過錯,都是警衛隊玩忽職守,造成惡果。”
圍觀者紛紛私語,傳播其前天的八卦。
他不說還好,這麼一說,所以人都知道他劉珉之進過拘留所了。
劉珉之心裡暗歎一口氣,事已至此,隻能順着杜其骧的話說:“既然是一場誤會,參謀長也不必追究,叫他們起來吧。”
“聽到了嗎?還不快謝謝劉先生?”
“多謝劉先生,多謝劉先生。”
警衛隊員紛紛鞠躬拜謝,他們還跪着,劉珉之生怕折壽,趕緊把他們挨個扶起來。
好人做到底,他順手為他們松綁,手剛碰到繩子,那被綁着的人肩膀一鼓,虛捆的繩子被扯成幾截掉在地上。
劉珉之一陣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