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目圓睜,全身是血,已沒了聲息。
馬竭替他擋了槍。
“馬竭!”
馬竭的血液把所有人的眼睛刺的生疼,杜其駿打空了彈匣,正待更換,被隊員縛住手腳,動彈不得。
王桂英将馬竭抱起平放在地上,馬竭瞳孔渙散,倒映着天上的黑雲,像兩顆浮了色的玻璃珠。
“馬竭,馬竭。”
劉珉之神色大亂,王桂英顫抖地探他鼻息,又扒開衣襟聽胸口的起伏,似乎還有幾分脈動,忙道:“我去叫醫生!”
老趙絕望道:“沒用的,中了兩槍,活不了的。”
劉珉之坐倒在地上。
“馬竭,你有什麼要說的?”
他趴下來貼在馬竭的唇邊,妄圖聽到一點細微的聲音。
沒有。
什麼聲音都沒有。
他的死亡如此突然,沒有人為此做任何準備。
劉珉之懊悔自己應該讓他先走,或者自己和他一起走也好,他是受了自己的牽連,上次得罪杜其駿也受自己牽連。
劉珉之看向失魂落魄的王桂英,突然發現自己沒有做出任何有用的事。
杜其駿掙開隊員,看見馬竭的屍體,一時不知如何收場。
老趙身心俱疲,崩潰道。
“隊長,他是軍務部的人。”
這确實有些棘手。
“馬竭妨礙公務,被誤傷,把他屍首帶回去,由警務部出錢安葬。”
“隊長……”
“剩下的我自己和軍務部的交代,不用你們操心。”
“……是。”
杜其駿看向罪魁禍首,王桂英擋在劉珉之身前,警惕地和他對視。
“呵。”
杜其駿嗤笑。
“你女人緣可真好啊。”
“桂英。”
王桂英一顫,回身看他。
“你回去吧,是我對不住你,我……對不住所有人。”
王桂英沉默,劉珉之站起來,直視杜其駿。
“你想怎麼樣?殺了我?”
已經鬧出一條人命,杜其駿後知後覺地感到為難,老趙見機把他拖走,嘀嘀咕咕地陳明利害,也不知他能聽進去幾句。
王桂英擔憂地看着劉珉之,拿手絹擦他臉上的血。
血?
劉珉之一愣,這才意識到是馬竭的血。
他握住她的手,接過絹子,露出一個苦澀不堪的假笑。
“我沒事,是他……”
王桂英停下來,突然狠狠抱住他的腰。
她身上暖烘烘的,她的雙臂如此有力量,劉珉之靜靜感受着這個擁抱。
杜其駿終于做了決定,收槍挺腰,大刀闊斧地走過來。
“本隊長開恩,不搜查劉府了。”
他直勾勾盯着劉珉之。
“但是劉少爺要配合我們。”
“……好。”
劉珉之束手就擒,馬竭被擡走,臉上蒙了件衣裳,将他驚懼恐怖的面容遮住。
劉珉之偏過頭。
警衛隊一行打道回府,劉珉之終于敢回頭看一眼身邊的王桂英。
她臉色蒼白,眼裡隻有擔憂。
“……幫我照顧好爹。”
王桂英咬着嘴唇,鄭重地點點頭。
警衛所是個臨時辦事機構,空間不大,許是已經關滿了人,沒有多餘的位置。劉珉之這回沒進那間狹小的拘留所,而是被帶到監獄。
監獄這種地方自然不能奢求有多幹淨,即便是大冬天,也一股複雜的糞便和發酵的馊味。
劉珉之已失了抗争的心氣,老老實實跟着人往前走,誰知這裡的人倒還算客氣,給他安排了一間明顯才打掃過的單間,裡面還有一張木闆搭的小床,鋪着洗到掉色的被褥。
監獄的守衛和他說話也很禮貌,還帶着幾分歉意。
“劉先生,委屈您了。”
劉珉之輕輕搖頭,走進隔間。
鐵器磕碰的聲音實在不夠悅耳,劉珉之呆呆坐了一會兒,又有人給他拿來一套衣服,漿色很新,是特意拿的。
“謝謝。”
送衣服來的守衛是個十來歲的小孩子,穿着制服,沒加外套,手上生着凍瘡,臉上透紅發紫,他睫毛很長,緊張地眨了眨,連連搖頭。
“不客氣,劉,劉先生,您,好好休息。”
劉珉之對他露出個友善的笑,可他忘記自己臉色很難看,男孩明顯吓到了,老鼠一樣逃竄離開。
劉珉之換了衣裳躺在床上,還是不夠暖和,他隻能用思維麻痹自己,幻想這是在劉府的東廂房裡。
王桂英現在在做什麼?
爹呢?
爹的身體能不能抗住?
良久,身上終于暖和起來,隻有馬竭留下的鮮血依舊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