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鎮地處邊陲之地,偏僻得不能再偏僻,此地風俗極其落後,與外界幾乎幾乎完全隔絕。
平日裡這鎮子上壓根就沒有什麼人拜訪,但五月前,天玄門的元真君在此地隕落,而真君的福澤氣運散落于天地之間,于是此地靈氣較之旁的地方而言更為濃郁,于是吸引了許多前來尋求機緣的道門修士。
那闫供奉想必也是為着這個來的。
至于楊家麼……呵呵,楊家不過是個凡俗中的富戶,壓根就沒有什麼修為,若非傍上了闫供奉,恐怕都接觸不到這些道門修士。
他記得自己逃出楊家之前,那闫姓供奉借宿于楊家,想必現下此人仍在楊家。
不過就算不在也沒關系,反正他總會一一将這些肮髒下流的敗類找出來,殺個幹淨。
不過是早晚的區别罷了。
如此想着,他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嘴角,壓低了身上穿着的黑色兜帽,完完全全地遮住了那一副超塵脫俗的面容,隻露出了一截白玉似的下巴來。
如今已是深夜,但他一路走來,卻隻覺得這整個鎮子都亮如白晝,身邊也是一派人潮如織的景象。
不過他想,這些外出的人應當都不是凡人,而是修士。
畢竟……
他略微擡起頭來,便看見了上方空中那一道道漂浮着的白玉舟。
這一道道白玉舟精美絕倫,奪目之至,一看便造價不菲。
這些都是那些個大派弟子的法器,而那些修為低微資質平庸的散修,便隻能“借宿”在凡人家中了。
“……”
順着這熱鬧繁華的長街,沈翎來到了楊家所在的府邸。
楊家的府邸建造得極其奢華,就連門口的石獅子,都建造得美輪美奂,精美絕倫。
而在那古樸的牌匾上,鍍了金粉的“楊府”二字寫得龍飛鳳舞,氣勢斐然。
沈翎此番前來是為殺人,是以也不打算守什麼禮儀,更不打算敲門。
他站在楊府門外的玉階前,仰起頭來,看着那巨大的牌匾。
——他曾在這裡,被困了三年。
而今,他馬上便可以徹底地毀掉這個藏污納垢的地方了。
他一擡手,便布下了一道巨大的禁制,阻斷了内外,将楊府與外界徹底隔絕開來。
這道禁制可以确保他動手之時,無人來打擾到自己。
隔着這巨大的,華麗的朱門,沈翎似乎可以看見門内那奢華古樸的各色山水泉石,也依稀能夠聽見門内衆人推杯換盞,言笑晏晏。
凡間的伎人按管調弦,席間的歌姬低吟淺唱……好一派鄉間土财主的奢侈氣派。
不用看也知道,楊府這是在設宴款待闫供奉。
沈翎冷哼一聲,用蠻力推開這楊府的大門,而後,那守門的小厮被門掼倒,哎呦哎呦地叫喚。
“你是誰?——怎麼敢擅闖楊府的大門?!”
楊府的私衛手持刀兵,很快便趕了過來。
于沈翎而言,這些個楊府的附庸,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今日來,要殺的是那闫供奉與那楊家的幾個嫡系……至于這些亂七八糟的人,他并不想動手。
一來這些人都是凡人,殺或不殺都無足緊要,二來與他有因果有恩怨的乃是那楊家嫡系,此時若自己濫殺了這些無關之人,恐怕到頭來會受這因果牽制。
那些個鄉野散修不知道,他還不知道麼——天道有輪回,一報還一報,那些個随意濫殺凡人的修士,天劫可比尋常修士厲害得多。
是以沈翎隻揮了揮手,叫他們一一睡去。
此法門名為入黃粱,可使人陷入沉眠,而後一夜沉湎于美夢之中。
前世他有段時間心緒不甯,總難以入眠,于是他的師父便從古書上習得此法,每日為他施法,助他入眠。
後來他覺得此法可行,又不敢多次勞煩師尊,是以便自己學了來,用在自己身上。
如今用來解決這些個無足輕重之人,倒也合适。
畢竟此法門乃造夢之法,這些人也隻會在夢中看見自己平生最為渴望的東西,繼而沉迷美夢不願醒來。
想必等這些人醒來了,那幾個虛僞之人,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如此,沈翎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嘴角,看見身旁那些人一個接着一個地倒在地上,閉上雙眼,他嘴角的笑意便更深了。
他越過這些橫七豎八地躺倒在地的人,而後直直地走向那宴飲之聲的來處。
踏過重重回廊,拂開草木花柳,沈翎終于在那華亭之中找到了衆人蹤迹。
他一路走過來,不知用那造夢之法解決了多少侍從——由此可見楊家之奢侈。
他身為道門天驕之時尚且沒有這麼多仆役,楊家一介普通的山野富戶,竟有這麼多随從,真是沒有道理。
他也不曾隐匿行迹,就這樣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而後掌心凝聚起氣刃。
刹那間,鴉雀無聲。
絲竹之聲停了,調笑之聲也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