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看那個潘磊，又來了。”聶少華一邊快速地畫着他的速寫，一邊用胳膊肘碰了碰坐在旁邊的路遠，朝門口努了努嘴。

路遠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果然看到潘磊正站在蘇念思的畫架旁，臉上堆着笑，低聲跟她說着什麼。蘇念思一邊調着顔料，一邊側耳聽着，時不時點點頭或者笑一下，看起來沒什麼異樣，完全沒有察覺到周圍投注過來的目光。

“這家夥，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聶少華壓低聲音，語氣裡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和不屑，“天天獻殷勤，又是送吃的又是套近乎，跟個跟屁蟲似的。蘇念思也真是心大，一點都沒感覺出來？還是裝傻啊？”

路遠沒說話，隻是默默地觀察着。他看到潘磊的目光幾乎一直黏在蘇念思身上，那種眼神，不僅僅是欣賞或者友好，還帶着一種過于熱切、過于執着，甚至隐隐有些占有欲的意味。這種目光讓路遠感到有些不舒服。他也覺得蘇念思過于不設防了，就像一隻完全不知道躲避危險的小兔子。這個潘磊，雖然表面看起來和善無害，但那種刻意的讨好和過于熱切的眼神，總讓人覺得不那麼純粹，甚至帶着一絲令人不安的目的性。

“你說，蘇念思是不是真的缺心眼啊？”聶少華繼續吐槽，語氣裡帶着一絲對蘇念思的“恨鐵不成鋼”，“這麼明顯的意圖都看不出來？正常女生早就該警惕了吧？還是說，她其實挺享受這種被人追捧的感覺，所以假裝不知道？”

路遠皺了皺眉，低聲道：“她可能隻是……沒想那麼多。或者，根本沒往那個方向想。”

他想起了蘇念思那“返祖猿猴”般的畫作，想起了她面對全班哄笑時的坦然自若。這樣一個神經大條、心思粗放、情感表達直接而原始的女孩，對于人際關系中那些微妙的情愫和潛在的意圖，恐怕是真的遲鈍，或者說，她的世界裡沒有那些複雜的“彎彎繞繞”。她可能真的隻是把潘磊當成了一個比較熱心、比較喜歡聊天的普通同學。在她簡單純粹的世界裡，不存在那麼多功利和目的。

“沒想那麼多？這都快趕上二十四孝男友的配置了，還沒想那麼多？”聶少華表示強烈的懷疑，撇了撇嘴，“我看她是傻大膽。這堕落街魚龍混雜的，什麼人都有，她一個女孩子家家的，一點防備心都沒有，遲早要吃虧。”

聶少華的話雖然糙，但并非沒有道理。堕落街的環境确實複雜，畫室裡的學生來自天南海北，背景各異，并非所有人都像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純良。蘇念思這種毫無城府、對誰都掏心掏肺、不設防的性格，在這裡确實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甚至可以說是危險。

路遠看着遠處蘇念思依舊毫無芥蒂地和潘磊笑着說話，甚至還拿起畫筆，蘸了點白顔料，作勢要往潘磊臉上點，潘磊也笑着躲閃，場面顯得輕松愉快。兩人之間的互動，在不知情的人看來，或許有些打情罵俏的意味，或者至少是關系非常親近的體現。

路遠的心裡，莫名地升起一股煩躁感，像是一團無名火在胸口燃燒。他不喜歡潘磊看蘇念思的眼神，那種黏膩和占有欲讓他感到厭惡。他也不喜歡蘇念思對這種“殷勤”的毫無防備和天真，覺得她太傻，太容易被騙。他覺得潘磊的動機不純，也覺得蘇念思過于天真。

但他又能做什麼呢？他不是她的誰，隻是一個同班同學。他甚至和她都沒說過幾句話，平時更是刻意保持距離。他有什麼立場去提醒她，或者幹涉她的交友？他連開口的理由都沒有。

他隻能默默地收回目光，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自己的畫闆上。然而，那些炭筆線條仿佛也變得有些焦躁不安，失去了往日的流暢和嚴謹。

“哎，路遠，你說我們要不要提醒一下蘇念思？萬一那家夥真不是什麼好人呢？”聶少華似乎還在糾結這個問題，低聲問道。

路遠握着炭筆的手頓了頓，最終還是輕輕搖了搖頭，聲音低沉：“算了，我們跟她不熟。而且，可能隻是我們想多了。”

“也是。”聶少華歎了口氣，“皇帝不急太監急。随她去吧，大不了以後真吃了虧，我們再幫她出頭。”

話雖如此，但路遠和聶少華的目光，還是會時不時地、隐晦地飄向那個被潘磊的“殷勤”包圍着的、卻渾然不覺的女孩身上。

蘇念思的不設防，像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在某些人眼中或許是純真可愛，但在路遠看來，卻更像是一種缺乏自我保護能力的表現。而潘磊那過于積極主動、帶着目的性的姿态，則像一抹不和諧的陰影，籠罩在這份純真之上，讓人隐隐感到不安，總覺得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這出“殷勤”與“不設防”的戲碼，在畫室這個小小的舞台上，每天都在不間斷地上演。而路遠，作為一個沉默的、帶着一絲煩躁的觀察者，将這一切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感受也變得愈發複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