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煩躁地拿起炭筆,在面前的畫紙上重重地畫了幾筆,力道大得幾乎要戳破紙張,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旁邊的聶小小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眼神裡帶着一絲擔憂。
路遠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緊緊握着炭筆,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告訴自己,這很正常。朋友找到了喜歡的人,他應該為他高興才對。蘇念思加入他們這個小圈子後,氣氛确實活躍了不少,連帶着吳宇這個平時像個小透明似的悶葫蘆都開朗了一些,不再那麼拘謹。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他為什麼要感到不爽?
可為什麼,一想到吳宇可能會和蘇念思走得更近,甚至發展出超越友誼的關系,他就覺得那麼……别扭呢?就像看到了一幅不和諧的畫面,聽到了一個刺耳的音符。
他強迫自己去回憶蘇念思剛來畫室時的樣子,那個笨手笨腳,咋咋呼呼,像個闖入瓷器店的公牛,制造了一系列混亂的“麻煩精”。他想起了她打翻顔料弄髒他最喜歡的白色外套時的驚慌失措和後來N種笨拙得讓人哭笑不得的道歉方式。他想起了她畫頭像把模特畫哭時的窘迫和那種雖然笨拙卻不服輸的固執。他想起了她分享零食時的熱情,硬塞到你手裡的那種不由分說。他想起了她偶爾在畫畫上展現出的那麼一點點(雖然在他看來微不足道,甚至是歪打正着)的所謂“靈氣”或者獨特的視角。
這些畫面,以前在他腦海裡,要麼是“麻煩”的代名詞,要麼是“聒噪”的背景音,要麼是讓他忍不住想吐槽和嫌棄的對象。但現在,摻雜了“吳宇喜歡她”這個信息後,似乎都蒙上了一層異樣的色彩,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他甚至驚愕地發現,自己好像……有點習慣了那個聒噪的聲音,習慣了那個時不時會制造點小麻煩,卻又總是充滿活力的身影。她的存在,似乎已經悄悄地融入了他原本單調的畫室生活。
這個認知讓路遠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塊巨石壓住。
不,不可能。
他立刻在心裡否定了這個想法。他一定是最近畫畫壓力太大了,或者熬夜太多,腦子不清醒了,才會産生這種荒謬的念頭。他怎麼可能習慣蘇念思?他明明很讨厭她才對。她那麼吵,那麼笨,那麼麻煩!
路遠用力地搖了搖頭,試圖把這些亂七八糟、讓他感到心煩意亂的想法甩出腦袋。他重新拿起畫筆,眼神銳利地盯着面前的畫闆,試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線條、光影和結構上,試圖将自己完全沉浸在繪畫的世界裡,隔絕外界的一切幹擾。
但那隻無形的小貓,似乎并不打算放過他。它的爪子還在他心上,不輕不重地、卻又持續不斷地撓着,提醒着他某種他不願意承認、甚至可能還沒有清晰意識到的情緒正在悄然滋生。
吳宇喜歡蘇念思。
這個事實,像一顆投入他平靜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漣漪,遠比他想象的要大,也更加複雜,帶着一種讓他感到失控的煩躁。
路遠緊緊抿着唇,下颌線繃得緊緊的,全身散發着一種生人勿近的冰冷氣場。他不知道這股突如其來的“不爽”最終會把他引向何方,但他隐隐有種預感,他平靜的、隻專注于繪畫的世界,似乎真的要被那個叫蘇念思的“麻煩精”,以一種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方式,攪得天翻地覆了。
而這一次,攪動他心緒的,不僅僅是她的聒噪和笨拙,還有……别的什麼。
一種他現在還無法定義,卻真實存在的,像貓抓一樣,讓他感到煩躁、别扭、又有些隐秘不安的……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