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遠:“……”
他發現跟蘇念思溝通,有時候真的需要極大的耐心和勇氣,因為她的腦回路總是能拐到一些你完全想象不到的地方。他感覺自己就像在試圖把一隻活蹦亂跳的泥鳅塞進一個細口瓶裡,怎麼也抓不住重點。
“不是。”路遠深吸一口氣,打斷她的猜測,決定快刀斬亂麻,直接切入主題,免得夜長夢多,“是他……嗯……關于他對你的……”
他說到這裡,像被卡住了喉嚨一樣,卡殼了。那幾個字,怎麼就那麼難說出口呢?明明在心裡排練了無數遍,臨到頭了,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感覺自己的臉頰又開始發燙了,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因為尴尬和别扭。
蘇念思看着他欲言又止、一臉便秘的表情,更好奇了,那雙圓眼睛瞪得更大了:“他對我的什麼?他對我的畫有意見?覺得我上次速寫把他畫醜了?哎呀,那真是意外,我手抖了,下次一定注意!”她一本正經地說着,仿佛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停!”路遠終于忍不住擡高了點聲音,語氣帶着一絲無奈和崩潰,打斷了她的自我檢讨和天馬行空的猜測。
蘇念思被他吓了一跳,嘴裡的棒棒糖都差點掉了出來,她眨巴着眼睛看着路遠,一臉無辜和茫然,仿佛在問“我做錯了什麼嗎?”
路遠看着她這副樣子,那點因為尴尬而升起的煩躁感又被一種無力感取代了。他扶了扶額頭,感覺自己像個傻瓜,為什麼要攬下這破事?為什麼要跟這個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的人聊這麼嚴肅的話題?
但話已經說到一半,總不能半途而廢。他豁出去了,心一橫,眼神飄向别處,看向遠處的教學樓頂,語速飛快地說,像是要把這幾個燙嘴的字迅速扔出去:“是吳宇,他……他好像……有點喜歡你。”
說完這句話,他感覺自己的臉頰也有些發燙,心裡像是卸下了一個巨大的包袱,但同時又升起一股更加強烈、更加難以忍受的别扭感。他甚至不敢去看蘇念思的反應,害怕看到她震驚、嘲笑、或者更糟糕的——竊喜的表情。
空氣仿佛凝固了。隻有樹葉沙沙的聲音,以及他自己咚咚作響的心跳聲。
蘇念思臉上的表情,像是在經曆一場慢動作電影:從好奇,到茫然,再到震驚,然後是懷疑,最後定格在一種難以置信的呆滞上。她嘴裡的棒棒糖徹底停下了咀嚼,圓圓的眼睛瞪得溜圓,像兩顆黑色的玻璃珠,直直地看着路遠,表情充滿了荒謬感,仿佛聽到了什麼來自外太空的聲音。
“哈?”
過了好幾秒,她才從喉嚨裡擠出一聲短促而怪異的音節,帶着濃濃的鼻音。
路遠硬着頭皮,沒有接話,隻是站在那裡,假裝研究地上螞蟻搬家的路線,或者頭頂樹葉的紋理。他能感覺到蘇念思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打在自己身上,帶着探究和不可思議。
“你……你說誰?”蘇念思的聲音帶着點顫抖,似乎懷疑自己剛剛出現了幻聽,或者路遠在進行某種高難度的惡作劇,“吳宇?他?喜歡我?”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空氣中代表吳宇的某個方向,表情充滿了荒謬感和難以置信。那副樣子,仿佛路遠告訴她,隔壁宿舍樓養了一頭恐龍一樣荒誕。
路遠點了點頭,沒說話。他覺得再說一個字,尴尬值就要爆表了,他快要窒息了。
蘇念思像是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但那笑聲聽起來更像是被自己的口水或者棒棒糖嗆到了,帶着點幹澀和無法理解:“不是吧?路遠,你是不是在開玩笑?還是聶少華他們又想了什麼鬼點子,讓你來整蠱我?這太扯了吧!”
她顯然不相信。在她看來,吳宇那個腼腆害羞、說話都會臉紅、每次和她對視都會迅速移開視線的男生,怎麼會喜歡她這個咋咋呼呼、丢三落四、在畫室裡制造各種混亂的“顔料殺手”?這簡直比她畫的速寫被挂到國家美術館展覽還要離譜,還要不可思議。
路遠擡起頭,對上蘇念思那雙寫滿“你在逗我玩吧”的眼睛,心裡歎了口氣。他就知道會是這樣。這個遲鈍的家夥,對感情方面的事情簡直是絕緣體。
“我沒開玩笑。”他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嚴肅一點,試圖增強自己話語的可信度,“是吳宇……他确實是這個意思。他不好意思自己說,所以……讓我來問問你的想法。”
他說完這句,感覺自己的任務好像完成了,就像把一顆炸彈扔了出去,現在隻需要等待爆炸後的結果。但心裡卻空落落的,還有點說不出的煩躁,那股煩躁像是在嘲笑他剛剛的努力和尴尬。他看着蘇念思那依舊處于震驚和懷疑中的臉,等待着她的最終判決,等待着炸彈的爆炸。
這一刻,時間仿佛被拉長了,每一秒都顯得異常漫長。樹葉在微風中沙沙作響,遠處傳來幾聲模糊的笑鬧聲,提醒着他現實世界的存在,而眼前的蘇念思,則像一尊被點穴的雕像,徹底愣住了,手裡還握着那根被咬了一半的棒棒糖。
尴尬的傳話,終于送達。而接下來,就是等待回音的時刻了。路遠的心,也跟着懸在了半空中,他緊張的不是吳宇會被拒絕,而是蘇念思接下來的反應,以及這個反應會對他,對他們這個小團體,帶來什麼樣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