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遠看着那些夾雜在卡通小人裡的藝術名詞和寥寥幾個句子,有些無奈,但眼底卻有了一絲難以掩飾的笑意:“嗯,你的‘筆記’确實很……豐富。形式獨樹一幟。”
“那是!”蘇念思得意地揚起下巴,仿佛得到了什麼了不得的誇贊。
這時,聶少華和聶小小也适時地湊了過來,臉上帶着意味深長的笑容。聶少華一手搭上路遠的肩膀,另一手攬過蘇念思的脖子(被她眼疾手快地嫌棄地推開),笑嘻嘻地說:“我說你們倆,下課了還黏在一起讨論學術問題呢?真是刻苦!不愧是學霸組!”
“去去去,誰跟你黏在一起,别亂說!”蘇念思拍開他的手,沒好氣地說,“我們在說筆記!你的筆記呢?借我看看?說不定比我的還抽象呢!”
“我的筆記哪有路哥的詳盡呢,”聶少華朝路遠擠擠眼,語氣更加促狹,“而且,我覺得吧,路哥的筆記,可能隻給你看哦。”
“啊?”蘇念思沒反應過來這話裡的深層含義,隻是覺得聶少華又在胡說八道,轉移話題,“路遠的筆記一直都很整齊啊,誰看都一樣吧。而且他幹嘛隻給我看?”
聶小小在旁邊捂嘴偷笑,适時地“火上澆油”,補充道:“念念,我哥的意思是,你跟路哥現在關系這麼好,都快成咱們班公認的‘綁定組合’了。形影不離的那種。”
“綁定組合?”蘇念思眨眨眼,一臉困惑地看向路遠,“我們是綁定組合嗎?”
路遠被他們幾個你一言我一語說得有些招架不住,尤其是聶少華那句“隻給你看”和聶小小的“綁定組合”,像兩團小火苗,烤得他耳根微微發熱。他避開蘇念思那雙清澈見底、完全沒有多想的詢問目光,隻是低聲對聶少華說:“别胡說。”語氣聽起來沒什麼起伏,但熟悉他的人都能聽出一絲不悅和警告的意味。
聶少華立刻舉手投降,做了個拉鍊封口的動作:“好好好,我不胡說,我說事實!不信你問問班裡其他人,看看大家是不是都覺得你們倆……”他故意拉長了聲音,吊足了胃口,“特别有‘革命友誼’?特别鐵?”
“就是特别鐵的哥們兒呗!”蘇念思大手一揮,不假思索地給出了自己的定義,然後轉向路遠,尋求認同,“對吧,路遠?我們是鐵哥們兒!”
路遠看着她那雙清澈坦蕩、完全沒有被聶家兄妹的話帶偏的眼睛,心裡那點剛冒頭的、由他們的調侃引起的異樣感又被她直白的定義給壓了下去。他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算是默認了她的“哥們兒”定義。至少,在旁人看來,他們确實是關系越來越好的朋友,鐵到可以被稱為“綁定組合”的那種。
隻是,“哥們兒”之間,會下意識地幫對方整理被風吹亂、蓋住眼睛的劉海嗎?(是的,路遠做過)會在對方畫畫沾到顔料時,很自然地遞上紙巾,甚至幫忙擦掉嗎?(是的,他也做過)會在食堂裡,把自己不愛吃的青椒默默夾到對方碗裡(然後被對方瞪一眼再夾回去,并被警告“不準浪費食物”)嗎?(是的,這種幼稚互動也發生過)。
這些小細節,就像溫水煮青蛙一樣,悄無聲息地、一點一滴地發生着,累積着。蘇念思或許還沒意識到,或者把這一切都歸結為“路遠這個人其實面冷心熱,對我這個‘鐵哥們兒’還是挺好的”,但看在其他人眼裡,尤其是在已經得知吳宇表白失敗,而路遠又一直對蘇念思表現出不同于他一貫冷淡态度的背景下,路遠和蘇念思這種日漸增長的親密度和默契,幾乎就等同于“準情侶”的标簽了,隻差他們自己捅破那層窗戶紙。
走在離開教學樓的路上,夕陽的餘晖灑下長長的影子。路遠和蘇念思走在前面,聶家兄妹跟在後面。蘇念思偶爾說上一兩句話,大多數時候是蘇念思在說,路遠在聽,時不時應一聲。他們的步伐不自覺地保持着一緻,肩膀之間的距離近得仿佛再靠近一點就會碰到。
“你說,路哥到底怎麼想的?”聶少華還在不死心地跟聶小小嘀咕,“他是真沒開竅,還是在憋大招?他是不是對念念……?”
聶小小聳聳肩,一副“天機不可洩露”的表情:“誰知道呢?路哥的心思你猜得透嗎?不過,念念這邊……我覺得她是真的沒往那方面想。你看她剛才那反應,坦蕩得跟純哥們兒似的,完全沒get到我們的暗示。”
“唉,皇帝不急太監急。”聶少華歎了口氣,頗有種為他人操碎了心的感覺,“算了算了,順其自然吧。反正看他們倆互動,還挺有意思的。”
夕陽将校園染成了溫暖的橘紅色。旁人眼中的“準情侶”,或許正以他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速度,悄然改變着彼此的世界。而這份改變,正如同這個逐漸深沉的秋天一樣,自然而然,卻又蘊含着某種呼之欲出的東西,在空氣中靜靜發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