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話和你說。”似乎是下定了決心,頭慢慢擡起,眼圈紅了,幹澀的眼皮沾了幾縷睫毛,扯出一絲痛意。雙側的手掌心出了汗,潮濕感蔓延到指尖,讓指縫中挖下的牆粉變得黏稠。
這些怪異的感受都比不上她大腦中的緊張,呼吸漸漸加重,鼻頭酸澀,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突然砸向了地面。吓了秦靈韻一跳,怔在原地,雙腿鉛球一樣沉重。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是難過嗎?是委屈嗎?還是什麼呢?
周天明如約到了地方,救出了被綁架的自己,自己這條小命沒少胳膊也沒少腿。可這種痛意到底是從何而來?她伸出一隻青蔥手指,撫上胸口,一寸一寸劃過。裡面如同灌了水泥一樣,悶得很,痛得很。
“你說。”
秦靈韻憋不住的委屈似乎找到了傾瀉出口,淚珠一顆接着一顆滾落,胸襟變得濕潤不堪,就像她的心一樣,也泥濘不堪。清冷的嗓音在頭頂響起,驚擾了她這隻受驚的兔子,她把目光從他胸口移了上去,攀住藤蔓,到達樹的頂端。
順着下颌線一寸一寸撫摸,上面是不少青色胡茬——她印象中周天明總是把胡子刮得幹淨,一絲不苟,幾天沒見,怎麼變得這麼憔悴?再往上是唇瓣——微笑薄唇,叽裡咕噜在說什麼呢?秦靈韻猛地咽了口口水。
再往上......
是那雙桃花眼,眼尾微翹,自上而下看是溫順的大狗,尾巴纏繞在腿邊,祈求主人的垂憐。自下而上看,卻有幾分淩冽,像突然主仆調換,他牽住她項間的鎖鍊。那眼中倒影着秦靈韻的身影,小小的,看不清面貌,也讓她看不清楚面前這個男人的心。更看不清楚自己在這個男人眼中,究竟是何般模樣。
“說好了辦案要帶上我,你怎麼不來找我?”明明是該解釋,秦靈韻卻心虛,顧左右而言他,沒有提謊言之雷的事,也沒有提她生生電死了八個人的事情,也沒有提她委屈的事情......越說到後面聲音越小,頭也低了下去。
整個人像隻漏了氣的兔子氣球,畏畏縮縮地塌了下去,再沒有隔空劫人,非要給自己讨個說法的嚣張氣焰。
頭頂傳來一聲很輕的歎息。
秦靈韻低下去的頭停在半路上,豎了豎耳尖,是她聽錯了嗎?
算了不管了,她才不要繼續冷戰下去,幹脆一不做二不休。視死如歸地沖了上去,“周天明,我......”
同時身前淅淅索索地,布料摩擦的聲音。她的肩膀一沉,熟悉的氣息包裹了她全身。
話音剛起便落,餘下的尾音被呼嘯而來的風吞了進去,貝齒劃過嫣紅的唇瓣,一寸一寸雕琢,舌尖舔舐嘴唇的形狀,肆意揉捏,唇齒厮摩間。有濕漉的甜意散開。
這個吻并不急躁,初春三月江南細雨一樣沁潤,悠然慢轉的品嘗她的芳香。秦靈韻身子都僵了,一動不動愣在原地,任對方在自己唇上描繪。她睜着圓滾滾的眼睛,看着陡然靠近的一張臉。太近了,近到他臉上細小的絨毛掃到自己臉上。
指尖帶着冰意,捧起她的臉頰,又慢慢被兩人身上升騰起的熱度融化。
周身全都是他的氣息,雙唇間濡濕的甜意随着吞咽的口水進入口腔,那種膩人的、熟悉的味道擴散到全身。理智也随之而去,令人擺布。手腳發麻,四肢無力,連額頭都浸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秦靈韻依舊呆愣在原地,直立着如同根棍子,往那一站就是兵。
汗珠順額頭流下,滴進眼中,秦靈韻才終于找回一絲理智,身子後退一步,離開了危險的包圍圈。她的手指夾住合不上的唇瓣,那裡很濕,有一個陌生的唇品嘗過。
她已經沒辦法思考了,大腦被超高的身體熱量燒到宕機,餘下的隻有紅成番茄的臉,和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等她終于反應過來後,已經跳了起來,對着周天明的胸口“邦邦”兩錘,從他身下撈走自己發燙的身子,一溜煙地順着樓梯跑走了。兔子受驚,身手矯健,周天明的手留在半空中,伸手去抓。發梢輕巧地脫離,轉眼就不見了身影。
剩他一個人和狂跳的心髒站在空曠的樓梯間,耳尖蹿紅,嘴唇上柔軟的觸感還沒有消退。他用手指暈開,眸光一緊......溜的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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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有兩個人失眠了。猜猜是誰?
一個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沒有拉窗簾,窗外圓月散發着清冷的光澤,将室内鍍上一層柔軟的銀色。秦靈韻翻了幾圈,一會夾住床頭的娃娃,一會騎在被子上,一會兒大頭朝下躺着。整整一夜了,她臉上的紅暈沒有消退。要是外人看到,都會問一句,“小姑娘是不是感冒發燒了?臉紅成這樣,快去醫院看看吧。别再燒壞了。”
她确實快燒壞了,被□□燒的。那可是她的初吻啊......秦靈韻二十來年,第一次的親吻!當然小時候親許靈芝的不算。
“對象可是周天明啊!”她怎麼也睡不着覺,幹脆爬起來坐到書桌前面翻開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地都是字,關于袁潮被殺這件案子的字。
“工作吧。工作吧。隻有工作能讓我不再胡思亂想。”她左右錘了好幾下頭,讓自己打起精神,不要再繼續想了。
周天明那邊也沒好不到哪裡去。幾天沒見到秦靈韻,瘋狂滋生的思念啃咬着他的理智,饑渴的藤蔓渴求着雨露的滋潤,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如此的想她,想靠近她,想擁有他。可他應該是恨她的才對。痛苦露出了獠牙,狠狠撕扯他不堪一擊的脊骨,打碎他的幼小的自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