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地,他把車子停到了秦靈韻家樓下。樓下的小孩子看到他的車子很多次了,圍着他好奇地蹦蹦跳跳。周天明從後座箱裡抓出一把棒棒糖散了出去,得了糖果的孩童尖叫着跑開了。
樓上光線不明,似乎有光,又似乎沒有光亮。他拿出手機,撥通了她的電話。
等待音響了幾秒,電話接通了。
“喂。”聽到秦靈韻的聲音,他緊繃的情緒突然泛了松,連鬓角處疼痛的太陽穴都似乎停了下來。
他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短短幾日,他與她之間的關系天翻地覆,從偶然相遇的周警官和秦記者,變成了被命運捆綁在一處的命定之人。她是他的目擊者,他的執念,也是他的一計良藥。
可他也痛苦地掙紮,是否應該告訴她真相,私自地把她帶回到自己這片泥沼中的漩渦裡?也許在下一秒,他就會被漩渦吞噬,沉入窒息的水面之下。如果這樣,他是不是太過自私?
退一步講,如果将炸藥遞到秦靈韻身上的那個神秘男人,真的是碎屍犯的話,那就不僅僅是水下的漩渦了。這個男人重新排演了一出舞台劇,緩緩拉開帷幕,舞台上的剪影分明是秦靈韻和他自己。碎屍犯在木偶戲上方的陰影中,掌控他們身上的牽繩,逼他們重入他編排的殺戮劇情中。
如果是這樣的話......如果是這樣的話......
周天明逃不了,秦靈韻也逃不了。最終的死局會緩慢張開唇齒,腥臭的毒液滴落,隻有背水一戰。
“你回家了嗎?”
秦靈韻那邊似乎有熱鬧的說話聲,許靈芝圍着圍裙端着她偷走的一盤炸蝦,秦靈韻眼疾手快地搶了一隻塞進嘴裡。“我在老秦老許家,沒回去,許靈芝你摳死了,多給我吃一隻不行嗎?”“等上桌再吃。”
乒乓叮——
秦靈韻再說話時,背景已沒有了嘈雜,“你呢?回去了嗎?”
周天明搖了搖頭,耳畔和手機發出摩擦聲,他很想見她,哪怕隔着很遠的距離。“明天會有我的同事去找你,錄詢問調查北陽電視台炸藥案件。”
秦靈韻靠在床頭,“你不來嗎?”
周天明又搖搖頭,他鮮少有這般頭腦不清醒的時刻,就算之前堆疊的案件摞滿他的桌子,連續熬了一個月追兇,摸證據,定罪也沒讓他這麼疲憊。
他沒有言語,秦靈韻也沒有出聲,兩個人靜靜地,在手機聲波裡交換淺淺的呼吸聲。她是有疑問的,而且不止一條,事到如今,種種事件串聯到一處,那條被她曾經遺忘過的記憶穿插其中。冥冥之中她知曉,自己和周天明這個人,可能并不像未起風的海面一樣風平浪靜,在深色水底有什麼洪水猛獸在蟄伏。
她記得她被迫離開北陽城之前曾經出過的車禍,和當時城中關于連環碎屍犯的謠言甚嚣塵上,難不成自己和這個案子有什麼千絲萬縷的關聯?
她決定明日去查一查。
“我這邊出了别的命案,可能過不去了。”周天明的聲音再次響起,顯得疲憊不堪。
“哦,好。”秦靈韻有些失望,她想見他,各種意義上的,而且,他還沒有回應自己的告白不是嗎?難道他在故意躲着自己?
“關于你對我的告白......”秦靈韻的心狂跳起來,手指揉搓睡衣領口,心也提到嗓子眼。
“我沒辦法現在給你一個答複。”周天明深吸一口氣,“我們......容後再提好嗎?”
她這是被拒絕了啊......容後再提,那就是不用提了。秦靈韻撇撇嘴,胸口醞釀一團怒火,“不提就不提,當時我腦子糊塗了,随便告得白,現在清醒了,小狗才喜歡你!”
嘟嘟嘟——電話被挂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