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睡醒,晏甯已自我調節好,或許是因為對于今天的行程有所期待,她早早起了床,在會客廳和梁現彙報着昨日的收獲。
另一頭卧室裡水聲不斷,秦屹川還在洗澡。他工作的手機連續震動,晏甯探頭看去,屏幕上亮着“唐崧原”三字。
“秦屹川,唐崧原給你打好幾個電話了。”她走到浴室門外朝裡喊。
“小初,你幫我接吧。”
晏甯拿起手機,面部識别自動解鎖,剛好唐崧原又打了過來。
“你們秦總現在不方便接電話,你有什麼急事嗎?”
結束通話沒幾分鐘,秦屹川便推開浴室門,男人隻在腰間松垮系着一條浴巾,身上的水還沒擦幹,正順着緊繃的肌肉紋理蜿蜒而下,漫過青筋争先恐後消失在毛巾與皮膚的交界處。
在家裡兩人還未這麼坦誠相見過,晏甯偏頭避開,假裝看向窗外風景。
“你趕緊看看手機,唐崧原說項目出問題了,需要你今天下午出席會議。”
秦屹川抓過毛巾擦着頭發,接過手機“嗯”了一聲。
黑屏的電視上映出他的身影,晏甯的視線無法自控地被釘在上面。
“那個……”
“小初……”
兩人同時開口又戛然而止。晏甯盡量保持視線平視對方眼睛,搶先說道:“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去也行。”
“小初,你忘記林醫生怎麼交代的嗎?”
晏甯用沉默逃避回答。
這次能得到林修遠許可,是秦屹川接受培訓後又反複承諾會全程陪同照顧好病人,林修遠才點了頭。
事情來得太湊巧,晏甯突然冒出一個荒謬的想法,這通電話該不會是安排好的吧?
可看向他一臉坦誠又歉疚的神色,晏甯暗笑應該是自己想多了。
一個集團掌權人,沒有必要拿公司的事情作為借口,就為攔着她回老家的房子看一眼,未免也太小題大做。
“小初,等我忙完,随時都有空陪你再來。從永安開車到硯城也就三個半小時,好不好?林醫生也說過恢複記憶的過程中刺.激程度一定要循序漸進,這一次已經有不少收獲。而且……”他向前兩步,濕氣纏上晏甯鼻息,“家裡還有一些東西,我覺得是時候給你看看了,要不咱們先回家,好不好?”
秦屹川靠得太近,沐浴露的清爽味道混雜着水汽撲面而來。晏甯想後退卻被男人擡手半摟住腰,截斷去路。
“小初,好不好?”這人語氣極輕,浴巾随着動作輕輕晃動。
一靠近,眼前全是好看緊實的肌肉線條,水珠還在深邃溝.壑間流淌,晏甯呼吸紊亂,看哪裡都不對。直到坐上副駕駛座,晏甯才驚覺自己居然屈服于美.色。
回到家後秦屹川便關上書房門一直在開會。晏甯一想到家裡還有她沒見過的東西,就沒忍住翻找起來,從玄關到衣帽間,甚至按捺不住把秦屹川的床墊都掀起來查看,卻一無所獲。
以為秦屹川是找借口把自己哄回來,晏甯火氣正旺,堵在書房門口準備對峙,門一開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秦屹川拽着往外走,男人邊走邊回頭解釋東西在另外一個地方。
頂樓電梯下降一層,格局相同,隻是裝修得更加簡潔。客廳隻有一組真皮沙發,但屋裡一塵不染,一看就是日常精心維護的。
晏甯瞳孔地震:“你……你為了藏我東西特意買了樓下?”
“那倒不是,一開始就是買的上下層。”秦屹川解着襯衣扣子往裡走,“你睡眠不好,有點動靜就會醒,我怕忙起來處理工作會影響你,就想着我可以到樓下來辦公。”
晏甯被帶到書房門口,三面通頂的木制書架裡放着不少東西。
“都在這裡了。”
望着秦屹川平靜的側臉,晏甯突然有點喉嚨發緊。
“你一開始就瞞着我。”不是質問是陳述。
“不是瞞你,小初。”秦屹川解釋起來不慌不忙,“醫生說過你恢複記憶的過程要循序漸進,所以我才把其中一些東西挑出來單獨放在樓下。你不能一次性接受太多刺.激性的信息源,否則對病情更不利。”
“那你現在可以誠實告訴我。”晏甯攥緊指尖,“還有什麼瞞着我的事,都一次性告訴我。”
秦屹川眼神不躲閃,但也不回答。
“小初,你先慢慢看這裡的東西,我還有點事情得處理,有事打我電話。”
敷衍都如此随意,晏甯更來氣:“不用了,你上樓吧,我想自己待着。”
秦屹川一反常态,居然真的點點頭轉身就走,關門聲落下的瞬間,酸澀湧上眼眶。
她趕緊拍拍臉,自己何時養成如此依賴别人的壞習慣。
晏甯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放眼望去精心擺放的舊物在燈帶下靜默,唯獨書櫃中.央單獨制成的一個方格内懸着一方實木相框,一束聚光燈精準投下,“研究生錄取通知書”幾個大字格外顯眼。
隔着玻璃看着錄取通知書,直到眼眶盛不下淚花她才打開書櫃門。
泛黃的課本,筆痕斑駁的文具袋,褪色的毛絨玩具,皮質包角的舊相冊,開不了機的MP3,塑封獎狀邊緣平整如新,和遺産相關的紙質資料……
記憶中父母的形象總蒙着一層磨砂玻璃,看不真切。樓上與晏甯爸媽相關的物品屈指可數,尤其是晏海平,晏甯一直以為是遺失在舊屋的某處。
當秦屹川說還有東西沒給她時,晏甯也曾滿懷期待。
可直到打開最後一個櫃子的收納盒,晏甯的心終于沉入谷底。
她一直以為自己想不起來和父母相處的日常,是沒恢複記憶的原因。
原來缺失的不是記憶,而是真實存在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