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甯望着天花闆,手指搓着布料,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不過我現在倒不會懷疑自己的人品和良心了。”
她輕描淡寫地把樓下新出現的物品和家裡情況做了一個簡單總結。
“所以,我猜測這也是我為什麼抗拒依賴别人的原因。甚至,大概也是我有焦慮症和解離症的來源之一吧。”
“果然每個人的一生都在治愈自己的童年。”梁現的歎息聲傳來,輕輕落在晏甯耳裡。
“還有,我和你提過秦屹川工作電話來得很巧合嗎?我當時懷疑他是為了阻止我回老宅,但這兩天他又确實忙碌起來,應該是我錯怪他了。”
嘴上雖然這麼說,但晏甯心裡清楚,自己仍在懷疑。明明信任這個人,直覺卻對這件事耿耿于懷。
“那,如果到最後發現秦屹川真的是為了彌補曾經的傷害,才像現在這樣對你好,你還能接受他作為你的男朋友嗎?”
這個問題,現在的晏甯無法作答,她選擇暫時逃避。
“未來的事情未來再說吧,先解決眼前現實的問題。我查過我爸媽,他們名下确實是有企業,隻不過在我大四的時候已經注銷了,我現在如果想查企業注銷前的狀況,需要拿到注銷證明、遺産繼承證明去稅務局申請。”說到這裡晏甯頓住了,目前秦屹川拿給她的所有物品并沒有這兩樣,鑒于他有前科,大概率又是被藏起來了。
“而且,我總覺得我卡裡面的餘額有些不對。”
“怎麼,是少了很多嗎?”
“不是,是多了,我爸媽當年公司的利潤如果有這麼高,也不會注銷了。”
“所以你還是懷疑秦屹川,如果多的部分是秦屹川打給你的,那我還是想不出來他以前到底是怎麼傷害你,才能彌補到這個份上。”
“是,我也很好奇……”晏甯翻個身把臉埋進被子,聲音在電流中傳遞也在自己心中反複,“除了恢複記憶這件事他沒那麼主動,其他方面他對我的好都無可挑剔,總是随時随地都給足我情緒價值。但也就是這樣,才讓我覺得害怕。”
害怕都是虛假的,害怕都是有目的,害怕一切都會消失。
所以發現自己開始依賴這個人,也會本能的退縮。
“還有一件事情我也隻敢和你說說。”有件事在心裡憋了幾天了,晏甯還是想和好友聊聊,試圖找到新的解釋。
“上次林修遠沖秦屹川發火的事,你還記得吧?那會兒我剛醒,腦子都是漿糊。現在回想起來,林修遠作為專業的心理醫生,向來沒有明顯的情緒起伏,更不會在患者面前失态。那天的行為實在反常。你說……”接下來的每個字,晏甯都十分慎重,“會不會是秦屹川明知道那些事會加重我病情,所以故意放我回的老家?”
這個猜想實在是太過陰暗,電話那頭也沉默了,好半天梁現才說道:“所以你偷聽到林醫生對秦屹川說‘你遲早都會恢複記憶,讓他清醒一點’,就是這個意思?”
“我不确定。”晏甯壓低聲音,看向卧室門,确認這次是關好的,“但我就是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不把這幾件事情連起來。”
理智上懷疑他,但直覺上依賴他,這種感覺上的拉扯非常奇妙。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截斷讨論,晏甯挂斷電話。
“怎麼了?”
“小初。”秦屹川倚在門口,睫毛的陰影半遮着瞳孔,“公司項目有緊急狀況,我可能要出差一周左右,明天一早的飛機,我會盡快結束工作的。”
平地驚雷的一句話徹底打破晏甯之前的懷疑。
無論有多少疑問,起碼有一點她能确定,秦屹川是絕對不會放心留她一個人在家這麼長時間的。
所以……那通工作電話真的就是巧合,不是刻意安排。
“你要去哪兒?嗯……我自己在家也沒問題,你放心,我可以照顧好自己的,我之前也一直一個人住。”
秦屹川要出差的消息實在是太過突然,晏甯說話也語無倫次。
“去A國。”
這幾個月的朝夕相處已經讓晏甯從生理到心理都默認了兩人相處模式,如此遙遠的距離是她沒有設想過的處境。
晏甯站在他對面,嗫嚅着最終隻是擠出一句:“那,是不是要去收行李?”
骨節分明的手指拉開衣櫃門,精準抽出三件由淺到深的戗駁領西裝。晏甯伸手想接,秦屹川的手背已提前半秒覆在她指尖上方反握住。
“小初,我自己來就好,你好好休息。”男人又從抽屜裡抽出幾款鑽石袖口和領夾,晏甯沒記錯的話,都是她之前提過一嘴适合秦屹川的款式。
男人收拾着還在念叨:“每天早上阿姨會更新家裡的零食和水果,三餐會按照你的作息做好送上來,你如果不想和他們直接接觸,就讓他們放在玄關。家裡如果有什麼問題我沒及時回你消息,你就找管家,如果有什麼特别急的事情聯系不到我,就找唐崧原。”
第一次這麼被人事無巨細的叮囑,晏甯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嗯一聲表示知道。
“自己鍛煉的時候一定要小心,我不在也沒人給你輔助,你就常規重量訓練。樓下的密碼鎖也有你的指紋,如果這個屋子住膩了,去樓下待幾天也行。”
一直碎碎念的男人突然停頓,他擡起頭看着晏甯:“如果要出去玩兒,讓公司司機來接送你,記得注意安全,晚上回家不要太晚了。”
想起前兩次自己獨自出門的經過,晏甯垂眸錯開視線。
“小初,有一件事一定要答應我。”秦屹川走到晏甯面前,牽起她的手,“不要在這幾天自己回硯城好嗎?這也是為你的身體健康考慮,如果我不在的時候你一個人出了什麼問題,我真的沒有辦法原諒自己。”
晏甯的手被秦屹川捧着按在他胸口上,心跳聲從掌心一路震顫到晏甯心裡。她看着這人的眼神,鄭重點頭:“你放心,我知道輕重的,我也不會拿自己的身體健康來開玩笑。”
無論秦屹川是不是在阻止她找回記憶,但上一次貿然回老家導緻病情反複是鐵打的事實。要不是自己沖動行事,現在狀況說不定早已好轉,這件事晏甯也很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