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情穩定後,晏甯睡眠狀态越來越好,醫院前幾個月開的安眠藥都被她收在了櫃子裡。霍佑銘的身高體重網上都能查到,晏甯怕體重數據不夠準确,還混進粉絲超話打探了一番,為了避免重蹈覆轍,這次晏甯沒敢減掉半顆的分量。
滿上一杯茶,晏甯送到嘴邊又轉手遞給霍佑銘:“我喝不下了,再喝就沒肚子吃零食了。”
霍佑銘當然是高高興興接過去,兩人東拉西扯的閑聊,晏甯找準機會就給霍佑銘倒茶。
沒一會兒霍佑銘就差點打翻茶盞,他晃晃悠悠斜靠着躺椅上往下滑,想撐起身子來又失敗了,嘴裡還在說着什麼,晏甯按着他肩膀讓人躺好,把着他脈搏,心裡默默數着數字。
睡着的霍佑銘表情乖巧,呼吸綿長,晏甯試探叫了幾聲都沒有任何反應,這才安心起身拿個毯子給人蓋上。都走到門口晏甯又折返回去,拿出筆記本撕下一頁,在上面寫下幾個字,壓.在他身下。
出租車飛奔在高速路上,巨大路牌上的“永安市”三字背向而馳。
以晏甯對秦屹川的了解,這人一旦發現自己不見,肯定會第一時間趕來硯城。所以晏甯隻有一個目标,在秦屹川找到自己之前到達目的地。
一路通行順暢,晏甯卻心裡越慌,她反複點亮手機,确認自己沒有錯過秦屹川的任何消息。防止秦屹川給的手機有定位,剛上車時晏甯就把SIM卡換到了梁現給的手機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秦屹川主動提出讓晏甯和霍佑銘出去散心,又或者真的很忙,他今天難得的安靜,沒有一個電話微信。
直到抵達硯城收費站,晏甯才把SIM卡也替換成梁現準備的那張電話卡。
看着導航離目的地越來越近,晏甯逐漸坐立難安,全身不受控制的冒着冷汗,指尖也在無意識發.抖。她用力扯開毛衣領口,努力調整呼吸,指甲在掌心掐出四道月牙形痕迹。
車子停在一個老式别墅小區的大門前,是賣房合同上的地址。
晏甯壓下亂跳的心髒走到鐵藝大門前,還沒開口,崗亭裡的保安主動迎上前來:“哎呀,這不是晏小姐嗎,你咋回來了?”
她睜大眼睛想要看清眼前人,但視線内畫面泛黃,對方嘴巴開合,聲音慢半拍傳達到晏甯耳朵裡。
“嗯……我回來看看。”
“唉,來來來,你臉色好差,快進來。”保安熱情的打開門禁。
晏甯不知道該往哪裡走,但就是跌跌撞撞走到一個大門前。晏甯看着入戶門,腦子裡有無數個相仿的畫面擠進來,不同年紀不同季節,一個人背着書包站在這裡的自己。
她突然聽到蘇景的聲音。
“晏甯,今天晚上要去我家吃飯嗎?反正你爸媽也不在,走吧?”
“好呀。”晏甯揚起笑臉轉身跟着蘇景走進隔壁入戶門。
一眨眼,還是剛才的大門,晏甯扶着亮白的羅馬柱按下門鈴。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門裡面有個女人的聲音問話。
晏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發出聲音沒,但是門打開了。
“唉,你不是……晏甯嗎?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女人隔着門縫露出半張臉說話,但晏甯聽得不是很清楚,腦子裡接收到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隔着門縫窺見的屋内,雖然和腦中閃過的片段有些出入,但晏甯終于想起來了。
這是她和晏海平,林詩媛的家。
不對,是她和林詩媛的家。
遊樂園半褪色的秋千上有一層薄灰,地上的人工沙灘混雜着不少碎石。
等晏甯回過神來,人已經坐在小區遊樂園的凳子上。
幼年的晏甯與她身影交疊。
十年前,或許更早的自己,好像也在這裡呆過很久很久,也許是不想回家,也許是無處可去。
是在蘇景家吃過好幾頓飯後,晏甯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家的情況并不是家庭常态。
原來别人的父母會一塊兒吃飯,飯桌上說笑打趣,甚至飯後一家三口手牽手去散步逛街。
也是在蘇景家,她才知道考試沒考好是不會挨打的,孩子在家是不會突然接到電話被臭罵一頓。
晏甯不介意當母親的情緒垃圾桶,但她介意長大後,林詩媛從來不肯承認這一切。
怪不得她不喜歡接電話,手機從來都是靜音。
一切都有迹可循。
至于晏海平,哪怕如今晏甯渾身發.抖的坐在這裡,搜腸刮肚的掏空回憶,所謂父親的臉依舊模糊。
“晏甯?”
很遠的地方有聲音飄過來,晏甯花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是蘇景。
對了,是自己打電話拜托他來的。
晏甯怕自己暈過去,好在這次抗住了。
“你還好嗎?晏甯。”
蘇景神色緊張,想扶晏甯,手卻停留在半空中又縮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