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屋子就這麼大,上面正講課的夫子顯然也看到了,但估計是已經對李集勳這個狀态習以為常了,根本沒有一點兒要把人喊醒的意思。
應念嶺惡劣一笑,用靈力把他的桌子悄悄擡起一個角,向一側微微傾斜的不平整桌面讓正打瞌睡的李集勳順着慣性往那側滑動,發出砰的一聲,他的下巴重重磕在桌角。
這一聲巨響引得周圍的人都忍不住朝他看去,看到他被自己磕紅的下巴,大家都在拼命忍笑。
李集勳擡眸怒視四周,想看看誰膽子那麼大敢來打擾他。發現周圍哪怕是最近的人也離他兩米遠,根本不可能伸出手來戲弄他,所以排除掉外在因素,這或許是他自己睡懵了才往旁邊倒的,隻能惱羞成怒地瞪了那幾個快憋不住笑的人,怒呵道:“笑什麼笑!”
那幾個學子立馬表情管理,他們可不想得罪李集勳。
“行了,上着課呢,專心。”夫子為了教學繼續也隻能出來主持大局。
李集勳别的不說,夫子的面子還是要給的。否則回家他又要被爸媽削一頓了。
想到最近剛因為文章完成得不錯,從他爹那得來些稀罕物,李集勳又心情愉悅了。
隔壁那個方弋江,雖然平時看着人冷冷清清的,一幅不為五鬥米折腰的清廉假把式,背後不照樣見錢眼開賣自己的文章嗎?
不過寫得倒是有點真東西,他爹看完那些文章連誇他好多天,感歎兒子真是個可塑之才,隻不過以前沒表現出來而已。
李集勳想那些錢也不白出,而且他出手這麼大方,想必方弋江也很滿意,兩人倒是可以保持一個長期合作關系。
應念嶺看李集勳臉上的表情一會兒惱怒一會兒又暗爽的,像個調色盤。真怕這人有毛病還賴上他,法則要是認定是自己導緻的那真是說不清了。想到這應念嶺趕緊悄悄逃離現場,又回到了方弋江所在的那間屋子。
百無聊賴地看他們上課,此時應念嶺更是能意識到方弋江有多厲害。起碼教他學東西的時候不會向這名老學者一樣滿口之乎者也,講的内容也讓人感覺有些空泛。
應念嶺幹脆隐身坐到方弋江旁邊離牆近的那側,想着反正沒人能看見,他就靠牆席地而坐,一隻手搭在腿上慵懶地撐着腦袋,選擇來近距離欣賞一下整個屋子裡最賞心悅目的方弋江。
方弋江為自己突然升起的緊張感而困惑不已,但這不妨礙他更加注重自己的儀态。下巴都悄悄往後收了些,力求凹出一個完美的姿勢。
咦?應念嶺好奇地看着方弋江自以為無人注意的這些小動作。懷瑾上課也這麼注意形象嗎?好厲害啊。
終于熬到了放學,應念嶺直接守株待兔地繼續坐在那個位置,想着反正人總會來的,他一逮住是誰就立馬去給方弋江說。
隻要逮住罪魁禍首,冤有頭債有主,這次李集勳就不會來找方弋江的麻煩,方弋江經曆過的那些痛苦也就會随之一起消失。
自認安排得很完美的應念嶺一直等着,等到天都黑了,書院裡最後一個人都走了,門口大門都落鎖了。
他才終于接受那個小偷今天不上門工作的噩耗。
重重呼出一口氣,好吧,畢竟如果真的天天來偷東西的話,方弋江這麼細心的人肯定會有所察覺的,小偷行動的頻率肯定也不可能太頻繁。
畢竟他的時間有限,萬一運氣就這麼不好,這三天那小偷都不來的話,那真就白忙活一場了。
所以應念嶺決定還是先和方弋江通個氣,不過現在他對于方弋江來說完全是一個陌生人,他怎麼樣才能讓方弋江相信自己呢?
邊思考着這個問題,應念嶺邊循着空氣中方弋江的氣息一路找到了他家門口。
不知道該怎麼比較眼前的爛磚碎瓦房和五年後的茅草屋誰更蕭條。應念嶺知道獨自住在山頭的方弋江确實是比較困難,但沒想到還在城鎮上住時的條件也不遑多讓。這個屋頂和窗戶疑似破了好幾個洞的瓦房讓應念嶺有些擔心,那如果遇到大風天或是下雨天,方弋江豈不是就像泡在水裡一樣,渾身冰冰涼涼的,都睡不了一個安穩覺嗎?
好可憐啊。
應念嶺看周圍也隻有這一個破瓦房,便解除了隐身朝那邊走去。
月光下把影子拉的很長,應念嶺輕輕扣了扣門:“你好,有人在嗎?”
這一刻應念嶺甚至感覺像回到了他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同樣是一個月亮高懸的夜晚,同樣的他剛穿越時空,同樣的是一個破破舊舊的小屋子,裡面也是同一個人。
門内很快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方弋江一把拉開門,動作粗魯匆忙,不似以往溫潤如玉的君子風範。
方弋江壓下自己因心情激動而有些控制不住的緊張呼吸,站在門内,露出一個癡迷的微笑:“有,我等你很久了。”
應念嶺不解,“你認識我?”
不應該啊,這個時候他和方弋江還沒見面呢,怎麼能說認識自己呢?
方弋江深吸一口氣,點點頭,準确地喊道:“阿嶺。”
應念嶺瞳孔微震,這個世界該不會時空錯亂了吧?怎麼回事?正好有月光作媒介,他瘋狂地在心底呼喚世界法則,不過這次脾氣一向很好的世界法則沒有任何回應。
方弋江看着夢裡出現過十多年的人此刻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面前,終于忍不住心中積壓已久的情感,上前環住應念嶺的腰,埋進這令他眷戀的懷裡。
然後才借着這個姿勢解釋道:“我從小就時常做同一個夢,夢到長大後的自己一直在和我重複,以後我會遇到一個特别優秀特别好的人,一定要好好努力,把自己變得很優秀,直到配得上他為止。”還有,抓緊他,他像指尖的沙,随時可能流走。最後一句囑咐方弋江咽回了肚子裡,沒有說給應念嶺聽。
未來的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是滿臉懷念和幸福,直到最後一句,情緒瞬間演變成了絕望和痛苦,小方弋江不知緣由,不願意、也不會讓自己重蹈覆轍。
做了無數次的夢,聽了很多次這番話,可他一直沒有遇到這個人。有些時候方弋江會懷疑是不是他覺得生活太苦了,所以給自己編造出了一個夢和隻存在于夢裡的人。
不過直到今天,從在湘豐院開始,從他感受到那股突如其來的注視開始,方弋江就确認,他等到那個人了,就在今天,他在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