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适時地湊過去，看那本用薄薄幾頁紙構成的“書籍”，攤開的頁碼最前面，用紅色的字迹清晰地标注着：

【各位赫爾城居民｜及工作者請注意，規則手冊一式兩份，該卷下半冊為各位赫爾城城民所用，請注意保管。我們原則上希望各位城民能以此為參考，以維持赫爾城的正常運轉。

該規則供普通民衆所用，具體規則要求同各位城民身份及工作環境有所出入，請各位引起重視，以便于赫爾城日常工作的正常運行，謝謝。】

其下是零散的幾條規則：

一、親愛的城民，請相信你是赫爾城的一員，并時刻認清自己的身份。

二、作為赫爾城的一份子，每位城民都有責任幫助赫爾城最尊貴的客人們完成他們的心願，以便客人在赫爾城得到良好的生活體驗，以增加赫爾城的愛與和諧。

三、規則手冊内容是最重要的，每位城民的身份标志，請仔細閱讀，并牢記其中的内容，以防止出現突發事件時，作為赫爾城的城民忘記如何處理。

四、依照規則制定，赫爾城分不同區域進行分部管轄，請各位居民牢記自己的所屬區域與身份，并在進入區域時尋找對應區域的特别規則，以方便後續工作的進行和保障每位城民權益。

五、請堅信，赫爾城是一個充滿愛與和諧的地方，規則是為了維持秩序所必需的條件。

六、原則上，作為赫爾城的一員，必須在工作時間内對客人提出的疑問與要求進行解答。

七、非工作時間内，赫爾城城民有權自己處理生活時間。

八、不要靠近城中心，除非你是咨詢處主教及以上成員。

九、工作時間不得随意靠近咨詢處，非工作時間不得随意打擾咨詢處主教工作。

十、倘若你正在接受預備城民的詢問而無法解決，請推薦他們前往咨詢處詢問工作人員，這是必要的過程，希望你能接受并執行。

十一、你需要在鐘聲敲響前回到自己的住所，記住，屬于你的工作時間為清晨鐘聲敲響後和午夜鐘聲敲響前。

十二、倘若你身處于正确的工作時間點，你見到的一切事物都是正常的，這一點請不用懷疑。倘若你身處于錯誤的工作時間點，請盡快前往咨詢處門前，并向許願泉中忏悔完畢後，就近尋找可供栖身的地方，睡覺直至正确的工作時間點到來。

十三、不要試圖在霧中尋找正确的方向，這是不存在的。

十四、最好不要進入霧中，倘若你不幸進入其中，請閉上眼，向着水聲方向而去，但請不要踏入水中。

十五、倘若你對自己的身份存疑，不要疑惑，這是因為你被異常來源幹擾了自己的思想，請盡快告知咨詢處主教相關内容，直至清除異常來源，恢複正常。

十六、光與暗不可共存。

敦将其上的内容草草看完，不同于規則手冊上冊中嚴謹而溫和的條例，下冊的内容顯然更具有迷惑性。

“這什麼東西？混亂得讓人頭痛，和我們現在遇到的東西有什麼聯系麼？”

中島敦捏着這幾張紙，頭痛至極。

門口不斷疊加的發絲在一分一秒内逐漸增多，門口的服務生小姐仿佛在用這種方式将他們一步步逼到絕境。

白虎少年被這樣的氣息刺激得渾身毛發炸開，精神高度的集中對他而言無疑是一種極大的負擔：“喂，芥川，你再打啞謎，我們可就要死在這裡了！”

“人虎，冷靜點，最好把你那沒用的腦子封閉起來。”

芥川龍之介的聲音在翻湧的腐臭與黑暗裡異常清晰，帶着一種近乎冷酷的笃定。

他單手捏着那團紙球，另一隻手還放在櫥櫃門上。

房間角落鑲嵌在牆内的深色木質櫥櫃。安靜地放置在那裡，芥川手指觸碰到冰涼的門把手時，那股難以言喻的粘膩感使得他并不想二次開啟這扇門。

芥川展開那團紙張，其上不止是誰，用淩亂的字歪歪扭扭地寫着“點燃油燈”“旅店手冊”“快逃”等詞彙。

芥川将其重新揉成一團。

那聲鐘響後，不隻是房間、時空的交疊錯亂，好像連櫥櫃本身都在滲出某種不祥的濕氣。

芥川還在尋找。

幾盞樣式古舊的黃銅油燈靜靜立在最上層，燈油幾近全滿，旁邊放着幾盒長柄火柴。油燈下方，壓着一本薄薄的、封面沒有任何字迹的褐色羊皮冊子。

芥川順手将火柴連同油燈抛給敦：“人虎，把它點燃。”

白虎青年迅速上前接住，飛快地劃亮一根火柴。

微弱的火苗在陰冷的空氣中跳躍，瞬間驅散了眼前一小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也映亮了敦臉上緊繃的線條。他将火苗湊近油燈的燈芯。

“嗤——”

燈芯貪婪地吸吮着火焰，迅速燃起一朵穩定而溫暖的橘黃色光暈。

幾乎就在燈光亮起的同一刹那，那些正瘋狂湧向光亮邊緣、不斷吞噬、侵蝕屋内燭光的黑色發絲，如同被滾燙的烙鐵灼傷般猛地向後收縮。

細小的輕響伴随着蛋白質焦糊的氣味彌漫開來，最外側的頭發瞬間蜷曲、炭化，化作一縷縷難聞的青煙。

“有用。”敦精神一振，立刻将點燃的油燈舉高。

芥川自然關注着這一切，他沉思片刻：“喂，你拿着燈，試着走過去。”

盡管中島敦對此感到疑惑，但他仍舊照做了。

橘黃的光圈像一道無形的屏障，堅定地向外擴張。光芒所及之處，翻湧的黑色浪潮如潮水般退卻，發出一種細微而痛苦的“嘶嘶”聲，仿佛無數細小的生靈在哀鳴。被光芒逼退的發絲在陰影中扭曲纏繞，顯得更加狂躁不安。

“芥川！”敦的聲音帶着一絲驚悸與不确定：“啧，那是個什麼東西？”

他提起油燈，大膽地走入黑色的發絲潮水之間，光亮籠罩之中，他隐隐看見門口那道身影看起來有些“不一樣”。

這光亮明顯不同于燭火，顯得更為強勢而不可阻擋。

敦一步步向前，在保證自己身處于油燈的光亮中的同時，使得這光芒穩定地投射在0429房間的門口，将那道不一樣的身影清晰地映照出來。

此時此刻，那位印象中穿着整潔女仆裝的服務生小姐，依舊保持着丁字步站立的優雅姿勢，臉上保持着着一直既往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