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信封的手指收緊了些微,想到丘奧的下場,平靜地拒絕:“不用了。”
蜘蛛把丘奧的事瞞得那麼死,是想掩蓋什麼事嗎?總不是因為怕時間獵人的報複吧?
利利尤似乎還想再勸,但對上酷拉皮卡那雙沉靜無波的眼睛,最終還是作罷。
他壓低了身體,聲音也跟着放輕,帶着神秘兮兮的強調:“恕我直言,先生。那個孩子……他身上纏繞着很強大的時間力量,還有鎖鍊和許多念的殘餘氣息。帶着他,可是會招惹來不少麻煩的東西哦。”
“謝謝你的好意,”我的聲音依舊溫和,卻透着不容置喙的堅定:“我會保護好他的。”
“哎呀,您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利利尤立刻又換上那副商人嘴臉,手指比劃着:“鄙人正好擅長制作驅散魔物的護身符,效果拔群!隻要花一點點戒尼,就能保平安順遂哦!考慮一下?”
“今天輪到誰給團長講睡前故事?” 芬克斯懶洋洋的聲音在公共區域響起。
俠客的聲音帶着幸災樂禍:“飛坦。”
一陣壓抑的低笑聲傳來。
飛坦黑着臉,指甲在掌心劃過一道淺痕,最終還是松開了緊握的拳頭。
他“啧”了一聲,陰沉的視線掃過看熱鬧的同伴,但沒人退縮。這是規矩。
他站起身,鬥篷下擺掃過地面,無視身後的哄笑,腳步沉重地走向那間被臨時改造出來的嬰兒房。
推開門,暖黃色的燈光傾瀉而出。房間布置得柔軟而安全,地上鋪着厚厚的絨毯。
幾個穿着統一制服的女仆低眉順眼地跪在一旁的角落裡,大氣不敢出,連呼吸都放得極輕,生怕惹惱了這個煞星。
飛坦收斂起慣常的陰冷氣息,他走到那張鋪着柔軟床墊的小床邊,床上那個穿着連體衣的嬰兒正手腳并用地爬來爬去,嘴裡發出意義不明的咿呀聲,黑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進來的人。
“團長,晚上好。”飛坦的聲音有些幹澀,帶着一種被迫營業的僵硬。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和,但效果不佳。
嬰兒似乎對他的聲音有些反應,停下動作,歪着頭看他。
飛坦在床邊的一張矮凳上坐下,動作有些不自在。他從旁邊的矮櫃上拿起一本封面已經磨損、書頁泛黃的舊書。書脊上沒有文字,隻有模糊的圖案。他熟練地翻開,甚至不需要看清字迹,今天念的是《勇敢的庫洛洛》。
他的聲音不高,帶着一種奇特的平直語調,開始講述那個流星街孩子都爛熟于心的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貧窮的撿荒者,名叫庫洛洛。他住在堆滿垃圾的荒原上,每天靠撿拾别人丢棄的東西為生,但他并不悲傷,他很快樂……”
嬰兒似乎被這單調的聲音吸引,不再爬動,隻是睜大眼睛看着飛坦,小手無意識地揮舞着。
“……有一天,這個國家的公主魯西魯被一條邪惡兇猛的巨龍抓走了。國王悲痛欲絕,貼出告示,昭告天下:隻要有勇士能打敗惡龍,救出公主,國王不僅會将美麗的公主嫁給他,還會将整個國家的财富都贈予他!”
飛坦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仿佛隻是在履行一項任務。但他低垂的眼眸深處,卻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這個故事……流星街唯一的童話。每個在垃圾堆裡掙紮求存的孩子,都曾幻想自己是那個勇敢的庫洛洛,能夠憑借勇氣和智慧,斬殺惡龍,得到所有想要的一切——财富、地位,以及……不再被抛棄的歸屬感。
“于是,勇敢的庫洛洛決定去挑戰惡龍。他帶上了他在荒地裡救起的一隻好夥伴——一隻長着八隻眼睛的大蜘蛛,踏上了危險的旅程……” 念到這裡,飛坦的聲音頓了頓。八眼蜘蛛……他看了一眼床上那個懵懂的嬰兒。
他其實根本不用看書,每一個字、每一個标點,都早已刻在他的腦子裡。
團長以前說過,他是改名叫庫洛洛的,但是沒人知道他以前叫什麼。
他們所有人,都是被庫洛洛從那片黑暗絕望的荒原上“撿”起來的。
是團長,給了他們方向,給了他們存在的意義。他從不懷疑,隻要跟随着庫洛洛,就能撕裂眼前的黑暗,走向他們所期望的“王國”。即使現在,團長變成了這副模樣,他也堅信這一點。
嬰兒似乎有些困了,打了個小小的哈欠,眼睛眯了起來。
飛坦繼續用那平鋪直叙的語調念着,直到故事的結尾,勇敢的庫洛洛打敗了惡龍,救回了公主。
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看着小床上的嬰兒閉上眼睛,呼吸變得均勻綿長。
他合上那本舊書,放在一邊。房間裡隻剩下女仆們輕不可聞的呼吸聲和嬰兒熟睡的鼻息。
飛坦站起身,最後看了一眼那個沉睡的團長,眼底的陰鸷重新浮現,轉身,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房間,将門輕輕帶上,把那一點點虛幻的童話和暫時的溫情,都關在了裡面。
外面的世界,依舊是需要用血和殺戮來證明自身價值的殘酷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