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來,真是一語成谶。隻是沒想到,是以這樣一種方式,為他,庫洛洛·魯西魯。
罷了。
安息吧,庫洛洛。
水晶棺材被穩穩地擡進了小屋,擺在客廳中央。我抱着貝奇,看着工人小心翼翼地将庫洛洛抱進棺材裡。
他躺在那裡,像一件精緻卻失去生命的藝術品,臉色是一種死寂的蒼白,除了胸口那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起伏,整個人與屍體無異。
我走上前,伸出手,指尖觸碰到他冰涼的臉頰。
那種觸感讓我的心底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空茫。
就在這時,訂的鮮花送來了。店主不知怎麼想的,送來的不是白菊或百合,而是整整999朵鮮紅欲滴的玫瑰,紮成巨大的花束,幾乎要塞滿整個房間。
送花人帶着職業性的笑容,嘴裡說着“希望與您泛起激情的愛”之類的祝福語。
我付了錢,看着那堆礙眼的紅色,隻覺得荒謬至極。
這些浪漫,怎麼可能适合他?
适合我們之間的一切?
我将那些花束粗暴地拆開,随手将花瓣和整朵的花扔進了水晶棺裡,鋪滿了庫洛洛的身體四周。
鮮紅與蒼白形成鮮明的對比,帶着一種病态的、令人作嘔的浪漫。
這不是悼念,這是我對他,以及對這荒誕結局最諷刺的注腳。
我站在棺材邊,手裡握着那把磨得锃亮的匕首。
複仇的火焰在我心中燃燒了太久,此刻,他就在眼前,如此脆弱,隻要我輕輕一刺,一切就都結束了。
族人的慘狀、血紅的眼睛在我眼前閃過,手腕不自覺地擡起。
但下一秒,我想起貝奇,他還在隔壁房間睡着,那麼小,那麼依賴我。
如果我此刻沾染上庫洛洛的鮮血,我還能以一個正常人的身份去撫養他嗎?
我不能成為和旅團一樣的人,不能為了複仇而徹底堕落。
而且,殺一個毫無反抗能力的人,這算什麼?
這不是我想要的複仇。
我深吸一口氣,将匕首收回,指尖因剛才的沖動而微微顫抖。
不,我不會再殺人了。
我的手上已經沾了足夠的血,現在,我有了貝奇,我要帶着他好好活下去,向前看。
人不會一直回憶過去,我現在有小孩了,我要向前看,我得帶着貝奇好好過日子。
我坐在棺材旁的椅子上,守着他,心裡想着未來的日子,想着貝奇醒來會哭嗎?
他需要換尿布了。
就在我走神的時候,餘光忽然捕捉到一抹微小的動作。
我猛地盯住庫洛洛的臉。是不是眼花了?我眨了眨眼,定睛細看。沒有,他的眼皮一動不動,就像我剛才看到的隻是光線在他臉上造成的陰影變化。又在旁邊等了一會兒,确定了我剛才隻是眼花之後,我起身去看了看貝奇,給孩子換了尿布。
本來是想将他直接埋進坑裡的,結果前幾天山洪水流下來,坑被真上了一半,水晶棺太大,我實在不想廢心重新挖一次了。
我把錢都拿來買水晶棺了,已經雇傭不了工人幫我挖了。
想到屋裡還有個地下室,哦,這就很棒了。
也許讓他以這種半死不活的狀态存在着,對他來說是一種更長久的折磨,對我來說是一種另類的看管。
庫洛洛就這樣被安置在了地下室的角落裡,像一個被遺忘的、精美的展品。
就讓庫洛洛在這裡吧。
假若有一天孩子問起,我就給孩子來一場品德教育,告訴他,如果做壞事就是這麼個下場。
例如胸口上碗大的洞,死不掉又醒不來。
就是他真的醒了,他也隻會比以前更弱,然後他就隻能選擇逃命或者躲起來。
說起來,西索這個人,自從那次之後就徹底消失了。
我曾經托付了一些信得過的渠道去打探他的消息,希望能找到他的下落。
畢竟約定還在,我可不想養孩子的時候突然就被旅團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