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酷拉皮卡說他昏睡了一年多,可貝奇五歲了?
這時間對不上!
他失去意識的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竟然一無所知……醒來的時候就在酷拉皮卡的身邊,而且還有了一個這麼大的孩子。
庫洛洛的目光落在酷拉皮卡身上,看着他站在水槽邊清洗碗碟的背影。
瓷器碰撞發出細微的輕響,伴随着貝奇滿足後昏昏欲睡的輕淺呼吸聲。酷拉皮卡穿着簡單的家居服,他此刻清洗碗碟時那熟練。
就是這雙手,庫洛洛想,骨節分明,指腹帶着薄繭,曾毫不留情地用念力鎖鍊束縛住自己,
如今卻在這裡,耐心地擦洗着沾了奶油濃湯的湯碗。這種強烈的反差,讓庫洛洛感到一種近乎荒謬的趣味。
“快五歲了。”
酷拉皮卡剛才的話語還在他腦中回響。
五年,一個足以發生太多變故的時間跨度。
失去意識、被剝奪念能力的這些年裡,他這位親愛的仇敵還是為他保留了一個孩子。
這個孩子,是酷拉皮卡如今生活重心的一部分,也是他最大的弱點。
無數念頭在庫洛洛的腦海中飛速旋轉、分析、歸檔,他将酷拉皮卡此刻作為“父親”的形象,與記憶中那個紅瞳燃燒、充滿決絕恨意的少年獵人形象疊加在一起,細細剖析。
收回了投注在酷拉皮卡背影上的視線,他緩緩轉過頭,端起桌上那杯尚有餘溫的奶茶,慢條斯理地送到唇邊,輕輕啜飲了一口。
貝奇捧着自己的小杯子,注意到庫洛洛的杯子空了,他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身子,伸出小手想去夠桌子中間的奶茶壺,奶聲奶氣地問:“魯西姆還要嗎?貝奇給你倒。”
庫洛洛低頭,看着這張稚嫩又帶着讨巧意味的小臉,黑曜石般的眼睛裡映出孩子天真無邪的樣子。
他心裡冷哂:這就是酷拉皮卡養出來的兒子?軟得像塊棉花糖,恐怕連隻鳥都不敢殺。
他放下奶茶杯,身體微微前傾,越過桌面,伸出手,修長的手指輕輕落在貝奇柔軟的發頂上,動作溫和。
他注視着孩子因他的靠近而下意識屏住呼吸、略顯緊張的模樣,聲音低沉,帶着蠱惑人心的磁性:“貝奇,你想變得強大嗎?”
貝奇懵懂地眨了眨眼,還沒完全理解這個詞的含義:“強大?”
“啪。”
一隻手快而準地拍開了庫洛洛的手。
我已經站到了桌邊,迅速彎腰,将貝奇從椅子上抱起來,緊緊護在自己懷裡。
我沒有看庫洛洛,隻是低頭對兒子柔聲說:“好了,寶貝,九點了,該去睡覺了。”
庫洛洛的收回手,看着酷拉皮卡抱着孩子、背對着他走向卧室的背影,那防備的姿态昭然若揭。庫洛洛端起桌上已經微涼的奶茶,送到唇邊,将最後一口混着那未曾出口的笑意,緩慢地咽了下去。
客廳裡隻剩下空氣中淡淡的奶茶甜香。
庫洛洛坐在原地,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微涼的杯壁,耐心地等待着。
時間一點點流逝,走廊深處并沒有傳來酷拉皮卡返回的腳步聲,隻有隐約的、壓低的說話聲斷斷續續傳來。
過了一會兒,他判斷酷拉皮卡一時半會不會出來,這才緩緩站起身。
久坐不動讓身體的關節發出細微的、如同生鏽機械般的抱怨聲,提醒着他這具身體尚未完全恢複。
庫洛洛無視了這種不适感,放輕腳步,如同融入陰影的貓,悄無聲息地走向那唯一亮着燈的房間門口。
門沒有關嚴,留着一道縫隙。溫暖的、略顯昏黃的燈光從門縫中傾瀉而出,在地闆上投下一道狹長的光帶。庫洛洛停在門外,目光透過縫隙向内望去。
房間布置得很溫馨,有兒童床和散落的玩具。
此刻,酷拉皮卡正坐在床沿,貝奇則趴在他的腿上,小臉側着,圓溜溜的眼睛緊緊盯着酷拉皮卡手裡拿着的東西——一支細長的注射器,針尖在燈光下閃爍着一點寒芒,旁邊還放着小小的藥瓶和消毒棉球。
“爸爸,”貝奇的聲音帶着明顯的鼻音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小手緊張地抓着酷拉皮卡的衣角:“好痛呀……貝奇可不可以不要打針?”他的小眉頭皺在一起,嘴巴也微微撅着,顯然對即将發生的事情充滿了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