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黑暗中蔓延。
我趁着他力氣稍洩的間隙,略微掙脫開他稍稍松開的禁锢,指尖帶着決絕,在他散發着滾燙熱度的胸膛上摸索,很快便觸及一片更為濕熱黏膩的傷口所在。
沒有猶豫,我扯開自己襯衫的紐扣,雙手用力,布帛撕裂的刺耳聲響在寂靜中格外突兀。微涼的空氣立刻貼上我裸露的脊背,我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寒顫,将撕下的布條用力按向他流血不止的傷處。
他又是一陣壓抑的咳嗽,呼吸更加困難。
“沒用的……” 他斷斷續續地說,聲音輕得像歎息:“那東西……牙上有毒……止不住的……”
我按壓着布條的手指收緊,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總好過什麼都不做,眼睜睜看着他死在這裡。這個念頭頑固地盤踞着,帶着一種我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執拗。
庫洛洛的喉嚨裡滾動着低啞的痰音,每一次呼吸都帶着灼人的熱氣噴灑在我頸側,可他裸露的皮膚卻冰得吓人,額頭更是燙得驚心。高熱與瀕死的寒冷在他身上交織。
我仍被困在他松弛卻未完全放開的臂彎與地面之間,鼻腔裡充斥着他血液的鐵鏽味和那該死的苦藥氣。
他背靠着冰冷的牆壁,手臂無力地搭在我的背上,那重量沉甸甸的,沒有任何安撫的意味,更像是一種瀕死前的無意識倚靠。
我下意識地用空着的那隻手護住小腹。
那裡正傳來一陣陣下墜般的絞痛,比剛才更甚。
我不想失去這個孩子。
腦海裡不受控制地閃過那些偷偷準備好的東西——小小的衣服,親手打磨的光滑搖籃,還有那些色彩鮮亮的玩具……
我那麼恨庫洛洛,恨不得親手将他碎屍萬段,可腹中這塊與他血脈相連的肉,我怎麼也無法舍棄。
手掌下的肚皮繃得緊緊的,那裡曾經充滿了活潑的胎動,可現在,裡面一片死寂,安靜得讓我恐慌。
庫洛洛一直沒再出聲,黑暗裡隻有他粗重困難的呼吸。
我死死咬着下唇,不敢開口,喉嚨堵得厲害,生怕洩露出壓抑不住的哽咽。這種失去至親骨肉的絕望和痛苦,他怎麼可能明白。
“你來找我……”他沙啞的聲音突然響起,貼着我的耳朵,氣流滾燙:“不是為了我。”
他頓了頓,每一次吸氣都帶着令人牙酸的撕裂聲。
“如果不是為了……”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辨認我剛才護住腹部的動作,然後用一種近乎平鋪直叙的、卻字字誅心的語調繼續:“……它,大概我就這麼死在這裡,你也不會多看。”
他竟然……說出這樣的話!
他懂什麼?!
這個男人,這個劊子手!
就因為他和他那群所謂的同伴,我失去了一切!
我的族人,我的眼睛,我的安甯……現在,連這個尚未出世的孩子也……
一股滾燙的怒火沖垮了理智,燒掉了恐懼和悲傷。
我猛地擡手胡亂擦過濕潤的眼角,憑着記憶中他臉頰的位置,攥緊拳頭,用盡此刻所能聚集的力氣,狠狠砸了過去!
“砰!”沉悶的擊打聲。拳頭砸在他的顴骨上,堅硬的骨骼硌得我指骨劇痛。
庫洛洛的頭被我砸得偏向一側,撞在冰冷的牆壁上發出輕微的悶響。
他沒有立刻回應,隻有喉嚨裡發出更劇烈的嗆咳,似乎連呼吸都因這一擊而更加困難。
過了幾秒,他才極其緩慢地轉過頭,黑暗中,我感覺不到他的視線,卻能清晰地聽到他染着血沫、低啞到幾乎破碎的聲音,一字一頓地念出我的名字:
“……酷拉皮卡……”
他的聲音輕飄飄的,卻像淬了毒的針,紮進我最痛的地方。
緊接着,他用一種近乎陳述事實的、毫無波瀾的語調,吐出更殘忍的話語:
“明明……都是你的錯。”
“你說什麼!”怒火瞬間吞噬了我,燒得我渾身發抖。我猛地攥住他胸前濕透、黏膩的布料——那幾乎不能稱之為衣服了,更像是一塊浸滿了血污的破布。
我試圖将他拎起來,可他沉重得像塊石頭,而我自己的身體也因腹部的絞痛和脫力而搖搖欲墜。
我隻能徒勞地抓緊他的領口,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聲音帶着控制不住的顫抖和尖銳:“你再說一遍!你這個殺人兇手!惡魔!是你!是你和你的同伴毀了我的一切!現在連……連這個……你都想怪到我頭上?!”
我氣得眼前陣陣發黑,攥着他領口的手不住地顫抖,恨不得将他撕碎。
“你這種永遠不知悔改的人渣!”我咬牙切齒,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犯下滔天罪行,還能心安理得地把責任推給别人!你以為……你以為會有人喜歡你這種怪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