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擺了擺手,似在調整心情,沉聲說道:“這事就罷了。你救了華玥,日後在京都,有她照顧你,你行事也能方便很多。但是,有一事,我要提醒你。”
“何事?”
“華玥的生母在她年紀尚幼便因病薨逝,生前特向陛下求了一道恩旨,允許華玥獨有一支屬于她自己的護衛。這便是她為何與其他公主不同,身邊随時帶着一隊護衛,行事更加肆意。”
莊玉衡輕聲應道,“看來陛下與公主生母之間的情誼與旁人确有不同。”
齊行簡一怔,腦中不由得浮現出許多往事,他歎了一聲,“她母親确實一片愛女之心,但恐怕也未想到華玥如今做事如此……胡鬧。”
齊行簡已經不是第一次說華玥胡鬧了。
“此話怎講?”
“她年少氣盛,常與京都的纨绔子弟一同厮混。那些人不過是些趨炎附勢的庸才,隻知道投人所好。給男子送歌姬,給華玥……送了許多貌美青年。而華玥也不聽人規勸,她竟然将這些人分成了春夏秋冬四衛。”
莊玉衡微微一愣,随後雙眼睜得圓圓:“春夏秋冬四衛?原來是這麼來的!”她忽然想起方才春漪的自我介紹,頓覺其中門道,忍不住低聲笑道:“如此說來……春衛,是性格溫和、擅長照顧人的;冬衛,應當是武藝過人,性格高傲;至于夏秋,大概一位活潑讨喜,另一位……”她斟酌了一下用詞,“……姿色過人吧?”
齊行簡聞言微微一滞:“你見過他們了?”
莊玉衡忍俊不禁,笑聲止不住從唇邊溢出,卻又牽動胸中舊傷,不住地咳嗽。她邊咳邊笑,斷斷續續地說道:“原來……竟真是這樣……哈哈……咳咳……真是有趣……”
齊行簡雖覺得她笑得古怪,但想到兩人之前的“約定”,“你與她不同,若是與這些護衛們走得太近,恐怕隻會自找麻煩。”尤其是,如果她意在太子,這些流言蜚語更是傳不得。
莊玉衡聽後笑意漸斂,卻仍露出幾分戲谑:“齊世子,我并不覺得華玥這麼做有何不妥。況且我如今這副模樣,沒什麼野心,那些護衛還能給我找什麼麻煩?”她頓了頓,語氣又染幾分調侃,“不過,我說您是個别扭的人,看來一點沒說錯。華玥送護衛給我,不過是想讓我過得舒服些罷了。
她語調平和,話卻說得隐晦婉轉。齊行簡細細品味,卻已了然她未盡之意。
他方才糾結于莊玉衡救華玥的動機。而莊玉衡以己之矛,攻己之盾。同樣以動機質問自己。
若論初心,華玥給莊玉衡送護衛,不過是想讓莊玉衡過得好些;可齊行簡如此善待她,卻是想跟她結盟,想讓她做在京都的棋子。
若論初心,高低立現。
齊行簡氣結,“你~”
莊玉衡擺了擺手,語氣安撫而平和:“我并不會因為你的動機而生氣,事實上,我從中受益頗多,心懷感激。飲其水而毀其源,享其利而诋其德,得其益卻忘其恩。這樣的事,我做不出來。同樣,華玥送護衛來照顧我,即便她思慮不周,我也同樣感激她。”
齊行簡愕然地望着她,這位殺神,難不成是個菩薩性子?他覺得自己竟然有些看不懂莊玉衡了。
“而且,”莊玉衡低頭看了看湯碗中自己的倒影,“女子立世,比男子更難。無論權重高低,總有些不得已而為之的無奈。有些胡鬧,或許正源于此吧。”
不得已與胡鬧之間,自然有天壤之别。她未免将華玥想得也太好了。
齊行簡剛想再提醒她兩句,忽聞外面有異響,“誰?”
話音未落,窗子陡然被推開,華玥柳眉高挑,目光淩厲地看向齊行簡,唇角含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兩人目光相接,未說一字,卻已勝過千言萬語。
終究還是齊行簡先開了口,“你站在那裡做什麼?”
華玥冷哼了一聲,不想理他。但目光一轉,落到了莊玉衡身上,她心頭微澀,又喜又憂。喜的是,莊玉衡與她一見如故,不,是勝過故人萬千。憂的是她這般柔軟的性子……“你怎麼是個處處将人往好處的想的性子,這要是進京都,肯定要吃虧的。”
“啊?”莊玉衡一臉茫然,目光困惑,“誰性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