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周還未來得及細想,華玥已經催促他将莊玉衡放下。“多謝你出手相助,你是三哥邀請來幫忙的對吧,那就有勞你了。阿衡交給我就行。瞧這一身,灰頭土臉的。還不過來幫你家姑娘收拾收拾。”
躲在書樓多時的白杏像隻小兔子一樣蹿了出來。與她一起躲在此處的侍女們也趕緊出來,乖覺地開始忙碌。
周遭的女眷多了起來,沈周看了一眼懷裡依然“昏迷”的莊玉衡,心知此時不是什麼問話的好時機。隻好将她放在榻上。然後坐在榻邊,細細地替她号了脈象,這才起身。“脈象無礙,我去見行簡,你好好照顧她……有什麼話,明日再說。”
甭管他最後一句是對誰說的,莊玉衡都隻當自己沒聽見。
待沈周下樓,腳步聲漸遠。莊玉衡猛地一個大喘氣,抓着旁邊尚未回過神來的華玥,坐了起來。
華玥被吓了一跳,“你……你怎麼樣了?有沒有事?”
莊玉衡緊緊地抓着華玥的手,語氣急促:“我們是不是好友?”
“當然!”
“好友有難,你幫不幫?”
“當然幫!”華玥表情堅毅。
“很好。”莊玉衡恨不能抱着她親上兩口。“那你趕緊悄悄安排車輛,我們馬上就走!”
“啊?~”華玥表情一片空白,懷疑自己聽錯了,“走?去哪兒?”
“走。去京都!去你的府邸。”莊玉衡恨不能現在就插翅飛走。
“可是你身體承受不住啊!”華玥有點懵。
“我受得住。”莊玉衡快哭了。“我要是再不走,明兒可就走不了了!”
華玥更懵了——今晚這場仗打得如此漂亮,按理說應該開慶功宴才對。可看莊玉衡這架勢……怎麼反倒像是被克星追着跑?
春漪把了把脈,确認莊玉衡身體無礙,便樂得看沈周的笑話。他沉聲道:“莊姑娘身體尚可。若駕車小心些,問題不大。”
華玥一頭霧水,不過,好友如此情急,必然有苦衷。
“你趕緊讓他們準備車架。悄悄地,别讓别人知道。”華玥吩咐春漪,又看向白杏她們,“趕緊快點,你家姑娘就算要走,也不能讓她就這麼蓬頭垢面地走吧。”
白杏哪裡敢多問,輕手輕腳地幫莊玉衡擦洗了一番,給她換了身幹淨的衣服,扶着莊玉衡跟着華玥,悄悄地出了莊子。
等齊行簡知道她們離開時,天色都亮了。
“走了?”齊行簡剛收拾完莊子,雖然這一仗赢得漂亮,也抓到了不少活口。很是舒暢!但是,她打完了就走,他怎麼感覺自己像是個被用完就扔的器具!“為什麼?”
下屬也是莫名其妙,“公主殿下帶着莊姑娘悄悄離開,還特地吩咐說要保密。卑職還以為這是公主與世子商量好的。”
齊行簡真的哭笑不得,“趕緊派人跟上去,确保她們安全返回京都!還有,命醫師,将莊姑娘用的藥趕緊送到京師去。若是沒有,盡管跟府裡說一聲,别短缺。哦,還有其他的東西,看她需要什麼,也一并送過去。”
下屬領命而去,齊行簡略顯煩躁地在屋中轉了兩圈。看到了坐在一旁安靜喝茶的沈周,這才略略靜心,“淵初,多謝你出手相助。可要先休息一下。”
沈周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昨晚那位莊姑娘是怎麼回事?”
齊行簡笑了起來,“她就是在屏山救了太子的那位。哎,當時還是你飛鴿傳書讓我去救人的。哦,想必,你們沒見過面。”
沈周略一思索,“我跟她有些淵源。隻是,我并不知道屏山救了太子的竟然是她!”若早知道她隐姓埋名,他也不至于找了這麼久。
齊行簡與沈周相交多年,深知這位故友向來冷淡寡言,尤其對女子,更是少有牽扯。如今聽他親口說出“有些淵源”四個字,齊行簡心中微微一動。
他斂眉沉思片刻,将眼前的種種細節前後聯系,忽然靈光一閃,嘴角微揚,似笑非笑地道:“難不成……她是在躲你?”
沈周聞言,低低地笑了一聲,帶着些許無奈和自嘲:“多半是了。她一向對我沒什麼好臉色。”
齊行簡心下一松,端起茶盞,輕輕啜了一口,嘴角帶着一絲促狹的笑意:“難得,竟然有女子對你不假辭色。”
沈周未作聲,指尖緩緩摩挲着茶盞的邊沿,目光微沉,仿佛沉入某個遙遠的回憶中。
許多被他刻意淡忘的往事,竟在這一瞬間翻湧而來,如潮水般無聲無息地侵襲着他的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