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人群中的崔玲心中方寸大亂。
她花了四年的時間,才從一個雜役女仆謀劃到如今的局面。
徐佳兒認為她是貼心人,黎斐城和黎安認為她周到妥帖、善解人意,對她信任有加。眼見着她再用些手段,便可裡應外合,一步步将和廬山鲸吞蠶食。
但如果和廬山山門緊閉,與世隔絕三年。那她跟待在活死人墓有什麼區别。沒有外面的助力,她一個人根本掀不起風浪。就算她挑唆徐佳兒、拿捏黎安,那都是和廬山内部的事。而如果她什麼都不做,等到三年之後,天下早定。她這七年的時間全都白費了。
她能做點什麼?不,她必需做點什麼,且必需趕在和廬山封山之前。
尹玉衡安撫了同門之後,并沒有多看崔玲一眼。她知道這個少女頗得徐佳兒的眼緣,且跟黎安走得很近,有幾個同門特地跟她透過消息,提醒她小心崔玲。但是她沒這麼小心眼。若是黎安真的跟崔玲有情,這個婚約完全可以取消。她看着黎安長大,若黎安對自己無意,何妨成全一對有情人。
尹玉衡直接去了黎斐城的書房。
黎斐城正在書房中列清單,讓弟子趕在封山之前盡力采購。其實,和廬山資源豐富,自産的糧食、藥草用不完還會拿出去交換或售賣。黎斐城主要讓弟子去才買些工具器皿,這樣若是需要什麼,自己做起來也容易。
“你怎麼回來了?可是山長讓你來傳話?”黎斐城見她進來,立刻放下了毛筆。
尹玉衡一笑,“不是。這半個月,長老們的授課都暫停了,各自回去安排封山和采買的事情。所以,我才得空回來。山長方才還在說笑,不過三年時光,大不了一人發幾粒安息丸,睡個幾覺就過了。不用緊張。”
“好啊,你讓他把百日醉分我幾壇。喝一回,醉百日,我替他把安息丸都省了。”
師徒二人說笑了一會兒。黎斐城又問,“你為了何事回來的?”
尹玉衡斟酌了一下,還是開了口,“師父,我想讓黎安跟我去主峰。”
黎斐城有些驚訝。
尹玉衡自那日在比武之後見到黎安的狀态不對,就開始思量如何解決這個困局。
她直視着黎斐城,“各位長老所授的課業雖然艱深繁重,但是其中有一些,可以增長見聞,令人眼光長遠。便是入門的弟子去聽也是能夠受益的。我跟山長商量,反正封山三年,各位長老也不可能出山訪友,索性給長老們都安排上講課,讓門内弟子都來聽一聽。一來,陡然封山,大家聚在一起,也能心安一些;二來,給大家都找點事情做,讓長老們多布置點功課,大家有事可做,也不至于真的睡三年的懶覺。精進武藝,沉澱修為。既然人人可聽,自然黎安也應該來。”
黎斐城頓時明白。上次讓黎安去主峰的事,已經被徐佳兒攪黃了一次。這次,尹玉衡索性廣開課堂,讓所有同門都去聽。徐佳兒便沒有理由将黎安單獨困在身邊。這樣,黎安也能少受一些徐佳兒的影響。
黎斐城想起兒子四年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得意勁兒,再想想他如今日漸消沉的模樣,不由痛心。也感動于尹玉衡的良苦用心。
“行。既然是共課,你師母也挑不出錯。你師弟這幾年氣性沉郁,是該去走走。”
尹玉衡突然偏了偏頭,“何人站在外面?”
“是我,師姐。” 崔玲忙端着茶輕步走入,“見師姐回來,我去後堂煎了茶,走到這兒又聽見師父和師姐在說話,一時猶豫着是送進來,還是先退下。”
黎斐城笑道:“阿衡,來,我給你引見一下。這是崔玲。這幾年你不在,這孩子,在劍廬裡處處照應着,連你師母對她也頗為信重。她雖然于劍道并不擅長,但是輕功倒是一絕。如今,也算是劍廬的弟子。”
尹玉衡略一颔首,面帶微笑,“師父信任之人,我也記在心裡。”
崔玲低眉順眼行了一禮,笑意得體,低頭送上茶盞。濃密的睫毛遮住了她眼中的寒光。一旦黎安被留在尹玉衡身邊,自己就會失去對黎安的控制。光有個徐佳兒對自己百依百順,但其實根本翻不起大浪來。
她決不能讓尹玉衡帶走黎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