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珟的聲音都在顫抖,“我們給師父喂了青草丹後,師父倒是醒了,但是醒了之後就吐了很多血。”
“血還在嗎?”
懷珟點點頭,“就在書房。”
那長老立刻跟着懷珟過去查看,不一會兒就出來,“黎師兄确實中了消骨散,而且計量很重,所以兩日就吐血。必須盡快找到他,否則會有性命之憂。”
徐佳兒呆呆地盯着那位長老,“你在說什麼?他怎麼會中毒?”
尹玉衡死命掐着自己的掌心,不去理會這個糊塗蟲。“長老,請問什麼藥能化解消骨散,我立刻帶藥下山尋找師父。師父已經受傷,恐怕不會走遠。我現在追過去,或許還來的及。”
“凝真丹或可緩解。我這就給你取藥,我在山門等你。”
尹玉衡行了一個大禮,“長老大恩,阿衡銘記于心,日後必報。”
“必報?”徐佳兒被這一個又一個的消息弄得幾近癫狂,她完全不能理解,隻能對着尹玉衡咆哮:“他是我的夫婿,你算個什麼東西,憑什麼你來報,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報了?你跟你娘一樣,都是害人精!是你們壞了我這輩子,是你娘勾引我夫婿、是你逼着我兒子離開和廬山——你虧欠的人是我,是你對不起我!”
“師姐,大師姐。”又有弟子跑了過來,“又發現兩封信。這封是在崔玲房中發現的,就在枕頭下面壓着。另一封是在師母房中發現的。”
尹玉衡先看了崔玲房中發現的信,那是徐佳兒親筆寫給黎安,囑咐黎安下山之後要多聽崔玲的話,在山下揚名立萬,為她這個母親争氣。
尹玉衡閉了閉眼,轉手遞給了山長。但是當她打開第二封信時,尹玉衡也呆住了。這麼多年,這是頭一次聽到自己身世的消息。
徐佳兒看到尹玉衡手中的那封信,瘋狂地笑了起來,“明白他為什麼對你好了嗎?為何一直偏心你,連安兒都得靠邊嗎?因為你是他情人的女兒。”
“胡說什麼?”山長陡然接話,他皺眉怒斥徐佳兒,“到了現在,你還在糾結這點東西。拿來我看看,到底是封什麼信。”
他從尹玉衡手中直接取過信來,隻看了一遍,他的目光便在信尾停住了,然後他又仔細看了一遍,“一封僞造的信,你就真的信了?”
徐佳兒悲憤欲絕,“你當然為她們母女說話。這整個山上,就沒有一個人是為我說話的。”
山長歎了一口氣,将信調轉,展示在她的面前。“蘭晞上山後的第一位師父是誰,你還記得嗎?”
徐佳兒一時被問住了,倒是左叙枝對這段過往記得清楚,“我記得,蘭晞的第一位師父是虞英。可惜她英年早逝。”
“是的。”山長歎息一聲,“虞英隻教過蘭晞幾個月的時間,可惜虞英意外去世。她們師徒二人感情極佳,蘭晞悲痛不已。自那時起,蘭晞隻要寫到虞字,必然在口字處多加一筆,以作避諱。但若不是和廬山舊人,多半隻知道蘭晞的第二位師父譚長老。徐佳兒,你瞧仔細,這封信上的虞字是什麼寫法?”
什麼?徐佳兒死死地盯着那信的末尾,那個虞字仿佛像一個裂開嘴巴大笑的魔物,瘋狂地嘲笑她的愚蠢。
尹玉衡看着陡然安靜下來的徐佳兒,終究轉開了視線。“山長,我發現崔玲這個人有些蹊跷,她的生活習慣、屋内擺設根本不像一個鄉野孤女,而且她擅長宮體,我擔心,她是藩王的人。”
“不可能。她怎麼可能?”徐佳兒惶然四顧,這一切都不對。難不成崔玲一直在騙她?那是一個極周到、極貼心的孩子啊!
“不可能,你騙我,你瞧着崔玲跟安兒走的近,所以你故意陷害崔玲,她是個好孩子。”
尹玉衡冷冷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如若可以,我願意祈禱你的話是對的,我希望崔玲真的如你所想是一個好孩子。師父的毒不是她下的,師弟不是她刻意誘拐下山的,而她,不是藩王派入和廬山的細作。但是,如果崔玲就是藩王的細作,她給師父下毒,師父如今是什麼狀況;她誘拐師弟,師弟如今是什麼處境;而她費盡心思做這一切,難不成是為了針對你、針對師父、針對我?她是沖着和廬山來的。如今不光是師父危險,師弟危險,和廬山即将面對什麼樣的危機,你想過嗎?”
無法壓抑的驚恐将徐佳兒徹底淹沒,她搖頭、哭泣,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山長。
尹玉衡不再理她,“山長,崔玲如此費盡心思誘拐師弟,必然是想用師弟拿捏和廬山,而師父中了消骨散,又急着尋找師弟的下落,狀況必然更加危機。還請允許我下山尋找師父,若能在山門關閉之前尋得,我必定即刻返回。但若尋不得,請山長按時封山,無需顧慮我。”
她回頭對劍廬的弟子道,“如今情勢有變。下山之後,恐有藩王的人提前設伏;而山上恐怕也不會太平,藩王的人既然已經動手,便不會隻是如此小動作。但山下必定更危險。但你們無論留在和廬山或跟我下山,都是為和廬山出力。”
懷珟第一個站出來,“大師姐,我跟你下山。”
劍廬的弟子們沒有一個遲疑,都站了出來,“大師姐,守護山門,尚有其他同門,我等願意同你一起下山尋找師父師弟。”
突然有人喊了一聲,“且慢。”
衆人一看,竟然是王長老,曾與尹玉衡因趙橫一事起過争執的那位。
尹玉衡心中一突,難道這個關口,王長老竟然要阻攔。
王長老對山長道,“下山之後,數條道路,去南北皆有。她們就這幾個人,就這麼下去,毫無章法,怎麼尋人。我也帶上幾位戒律堂的弟子,到時也可循着一條路找下去。”
尹玉衡眼中一陣熱意上湧。她對着王長老鄭重地行了一個大禮,“長老高義,玉衡終生難忘。”
王長老笑了笑,語重心長,“你們這些孩子,隻記得他是你師父。卻忘了,他與我亦是同門。”
左叙枝也站了出來,“山長,我也陪他們下山,若有分道,我也可以領着幾個人去尋找。如今到山門關閉隻有十一日。若是能尋到,互相告知。無論哪隊人馬,若是五日之後尚未尋到人,便立刻轉回。我擔心藩王的人會對和廬山動手,屆時山門亦需弟子守護。”
山長點頭,“你們且去,山中有我。不會出事。但藩王既然已經動手,山下恐怕危機重重,你們千萬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