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繼之事他已經明确答應她了,甚至于承諾她很快他們會搬出王府單過了,他已經做好和王府的一切切割幹淨了!他急需知道阿沅究竟是為什麼在他以為他們前景一片光明時如此絕情?
捏成紙團的紙被甩在帳内地上,泛着青筋的雙手不自覺成拳,腳底生風出了營帳。
巡夜的兩個守衛見魏大人掀帳出來怒氣沖沖,“魏大人好。”
魏令簡置若罔聞,目不斜視快步朝馬廄的方向跑。
守衛見此,面面相觑,噤聲離去。
解下缰繩,利落翻身上馬調轉馬匹方向直奔營地大門。
門口的守衛認清駕馬本來的魏令簡,趕緊拉開大門。
“複舟!”
馬上的人聽到身後的一聲大叫劃破暗夜,刹那間,魏令簡如同被什麼東西擊中一般,瞬時清醒了。随即拉了馬缰繩,“籲”聲在黑暗裡低沉沙啞。
英王歎着長氣,搖頭不止,“複舟,你真要回去嗎?你才從京城過來,不到一夜的功夫再度返回,你讓聖上怎麼想?”
一人一馬靜靜在營地大門口站着,遲遲沒有動靜。
範将軍派去打探尾巴的人已經回來了,複舟的猜測不錯,确實是一群探子。英王正是要來将此消息告知與他的,到了他的大帳,并不見人,反而是撿到地上皺成團的信,便看了,擔心他沖動行事,碰上守衛趕來大門口,好在趕到及時,對着自己的背影和半炷香前的一樣繃直,隻是僵盡顯落寞。
英王提醒得是,魏令簡知道是自己沖動了,不該不顧全局,緩緩轉身:“多謝英王殿下提醒,是我魯莽了。”
“诶,你還是叫我英王吧,”英王擡手制止,“我還是習慣你不喊殿下,不然搞得好像你和我很不熟一樣。”
彌漫周身的怨氣難過被沖散不少,魏令簡嘴上不說,心底清楚,若今日他出了這營地,明日參他的折子就呈到了聖上面前,随之而來便是本就對他不滿的各位朝臣同僚們的彈劾和猜疑。
魏令簡下馬,将馬交給守衛,扯了扯嘴角,“恩不言謝,銘記于心。”
“這就對了,回去不急于一時嘛,人還是你魏舍人之妻,一紙書信你不簽字那就是廢紙一張,沒什麼用。”
魏令簡先是神情一滞,随即明白英王定是看到了地上的和離書,苦笑:“我以為那是她寫給我的思念,沒想到……是我想遠了。”
“還真是個薄情寡性的女子啊,反手就來這麼一招,挺不符合外界對她的評價,”在英王的印象中,不管是市井流傳還是複舟口中的魏夫人都是溫吞順從的,而眼前的複舟哪還有初相識時的潇灑肆意無牽挂,每每說起家中的夫人眼裡的柔情藏都藏不住,此刻他的面上盡是失落和無措,便開了個話茬,“想不到複舟你居然也有為情不顧一切的一日啊,是什麼讓你有如此大的改變,不妨對我說說?”
夜色正濃,二人沿着駐紮的營地漫步,憋悶心口的各種情緒纏繞在一起,幾欲把他壓得喘不過來氣,事有輕重緩急,無法回京也不能回,魏令簡心裡一片亂如麻,英王想開解他的心思再明顯不過,一時傾訴欲上頭,“是啊,到底是我自以為了解她,可她會騎馬射箭,會手工開店,甚至到如今還沒摸清她的脾氣性格。”
“為人子為人夫,我做的都夠失敗的。”
聲音的哽咽,英王不免吃驚,清高孤傲的複舟居然會為了一個女子而哭泣落淚,到底是人心柔軟,何況是他那般渴求愛的一個人!
英王沒有接話,于他們夫妻二人而言,自己是外人,但從複舟的言語中,英王知道複舟心裡清楚,無需自己來給他答案。
拍拍複舟肩膀,挑眉,“想那麼多做什麼,待了了眼前的差事,回了京不就清楚了,說不準是你的小夫人跟你玩欲擒故縱,又或者是對你有怨吓吓你呢,你的小夫人出不了京這就是最好的機會不是?”
英王的話讓魏令簡情緒一松,随即心裡清楚阿沅不是在和她玩遊戲,隻怕她是深思過打定了主意,和離書上别扭的字迹便是證明。
回到自己帳内,丢棄在地的紙團此時鋪開被硯台壓住一角,顯眼不容人忽視。
他重新拿硯台把信紙鋪平整壓實,信的末端露出一截紅泥指印,泥印下是她的名字。
魏令簡突然想起,新婚前一晚,紅紙金字的婚書,是聖上着人寫了送來府中。他初見婚書的感覺是極不真實的,他不過是年末回家一趟怎麼就要成親了呢。
婚書上字字祝福句句恭賀,一筆一畫無不是對新人的美好祈願。看完婚書,他竟有幾分豎日要拜堂的女子多了些期待,畫像極美,真人也不差吧?
挑開紅蓋頭看清她的臉時,他竟生出幾許滿意的情緒,姣容星目和畫像無二差别,目光流轉朝自己彎唇淺笑,着實美麗。
新婚初初一段時日,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感覺得出她在刻意逢迎,過于端莊過于得體全然是在做一個撐得住門面的魏夫人,而不是有血有肉有愁有笑的魏令簡妻子,俨然是在生出要同她相互攜手共度下半輩子的念頭上澆去一盆溫水,漸漸冷卻。過得幾月待他從外地回來,本該甜蜜的新婚夫妻隻剩下了疏離和體面。
這樣的日子他們過了一年多,每次匆匆見得數次再分離幾月,磨滅了相見之初的那驚鴻一瞥。
思緒混亂,案上的白紙黑字和腦海裡的紅字金字不斷在交替,那時的暗喜和此刻的心傷,留下的是不解和諷刺。
明明他們他們也有過簡單溫馨又和諧美滿的日子啊,為何成了勞燕要分飛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