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閣,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暗客門派。
刺探情報、複仇消災、保全押镖無一不涉獵,偶爾,遇着出價高的主顧,買賣/人命的活兒也是不挑的。
通俗來講,隻要錢到位,朱雀閣可以幫你做一切。
不過也有例外,比如,颠/覆朝廷這樣滅九族的事。
虞绾同朱雀閣扯上關系,純屬意外。
像她這類孑然一身的死刑犯,在黑市中被稱為“囚奴”,若是哪位權貴家的不孝子女犯了死罪,“囚奴”便成了他們的救命稻草。
隻需花高價尋個身量一樣的,不管是弄啞也好還是下/藥也罷,綁上刑場人頭落地,那便是大功告成。
那日,朱雀閣長司邬硯親自下牢,是為光祿大夫家裡失手打死夫婿的女兒尋替死鬼去的。
那位大人的女兒三十出頭長得又豐韻,虞绾的小身闆與她作比也是牽強。
隻不過她一味喊冤怪是有趣,腦子活泛,性子嘛也不算太差,這才讓邬硯起了另作他用的打算。
沒想到,接出大牢僅一日,這又被轉手賣給了左相林兆祈。
邬硯說:“這是人吃人的世道,你技無所長、身無所依,行差踏錯就是萬劫不複,命不好,怨不得人。”
他又道,“相府是個好地方,隻要聽話,那就是另一番不一樣的生活。”
邬硯也算一言九鼎,林兆祈待她确實很好。
整日山珍海味,绫羅綢緞,什麼稀罕玩意兒都往她那裡搬。
頂着“林萬卿”的名頭給予無限榮寵,将她捧成了最尊貴的相府千金。
這一切也是有代價的,從此,身不由己,命不由人。
……
從江南淮州搬至臨都,行程倉促,隻簡單收拾了些用度細軟,可挑挑揀揀也足足裝了十輛車。
虞绾成了林萬卿後,就沒打算在林府過什麼儉省的日子,該花花該用用,出手闊綽從不吝啬。
“父親擔心天冷,送了我一件狐裘,就把它送給生了哥兒的周姨娘吧。”
她挑選回禮,是想到什麼就是什麼。
“對了,我還有一對白脂玉的手镯最襯人膚色,薛姨娘年輕就送給她。聽說溫姨娘是書香人家,箱裡還收了一套文房四寶,與她也算相配。”
玉芙默默低下頭不敢吭聲。
這哪裡是回禮,明明是打姨娘們的臉。
隋媽媽覺着不妥,這便勸解道,“小姐,回禮實在貴重,姨娘們若是多想......”
“我是真心實意,她們若是多想我能有什麼法子。即便心裡怄氣,也是自己受着,還能氣到我頭上不成。”
“這……”隋媽媽頓言,實在是勸不動,自顧歎了口氣任由她去。
正想着告退去安排一番,才剛退出半步又被林萬卿叫下,吩咐着去将那件翠綠翠綠的衣裳翻找出來,準備着等晚些再去長榮閣時穿。
這又是要唱哪出戲?
隋媽媽想起那件翠綠白蝶穿花紋的緞面褙子就頭痛,雖說用料、裁剪、繡工都是上乘,可做出來的衣裳就是顯得浮誇、俗氣。
因為價格不菲,也就沒舍得仍,留着壓箱底也不是不行。
誰曾想,還有重見天日之時。
這一次,隋媽媽也不多嘴勸說了,想着,她是有主意的人,必然有自己的思忖。
不過,那件翠綠翠綠的褙子并未着急派上用場。
相爺是後半夜才回來的,時間晚了,也沒再遣人來叨擾,更是誰的院也沒去,幾個家仆伺候着在書房宿了一宿。
翌日,天未見亮時。
林萬卿早早起床,摸進隋媽媽剛收拾出的小廚房中,手忙腳亂熬了一鍋粥出來。
剛出爐,正冒着熱騰騰的白米糯香,她也不嫌燙,親自端着就往書房去。
昨日就準備好的翠綠褙子穿上了身,走動起來,活像棵春日抽芽的矮樹。
身為夫人的卓氏自然要比任何人都勤快。
等林萬卿到了院子時,卓氏已然在書房次間伺候了,手上忙着給相爺系好官袍上的盤扣,又接過剛絞的帕子遞了上去。
左相林兆祈已年近五旬,從前清瘦的身形如今發福隆起了小肚。
半眯養神的雙眼,直至聽到林萬卿在門外請安,這才炯目舒展,滄感沉面也精神了起來。
“剛回府,多休息才是,日後有你起早請安的時候。”
林兆祈扯了扯衣袖,端着正姿邁步走到前堂。
林萬卿做出一副乖巧模樣,福身後這才跟上往飯桌走,“聽聞父親昨日忙到深夜,女兒想着給您做些什麼補補身,可思來想去隻會熬些清粥,父親莫要嫌棄才是。”
說着,端了一路的砂鍋終于是放在桌上。
突然又想到還有個重要的人,“母親,您也來嘗嘗女兒的手藝吧。”
十七八歲花樣的姑娘,羞赧亦或欣喜,都是格外養眼的。
可卓氏看在眼裡,卻像是一根懸在心口的針,時不來紮上一下,讓她渾身不自在。
即便不爽,在相爺跟前也不好撕破臉。
隻得假模假式說句客套的,謝過好意。
這邊,隋媽媽正欲動手盛粥,卻被林兆祈打發出了前堂。
“心意到了就行,這些事以後你也莫要再沾手。”
他扶上腰間圈的玉鑲革帶,上下掃看了林萬卿幾遍,兩道濃眉倏地蹙起,“這樣紮眼的衣裳到底是哪家裁縫再做。”
林萬卿笑了笑,“女兒從江南帶來的,父親不喜歡嗎?”說着,還甚是驕傲的擡起胳膊,展示起來。
林兆祈哼道,“俗!俗不可耐。”
這又沖卓氏吩咐起,“夫人啊,日後她的起居用度你多上上心,就按着宜兒的規格來就好!尤其是衣裳首飾,一定不能馬虎了。像這樣,花花綠綠的料子全都扔喽。”
卓氏萬分不願,一口惡氣沒壓下,這就尖酸起,“她哪裡能跟宜兒相提并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