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和她們說什麼話,還不是要被盤問一番,何必呢。”林萬卿眯眼看着對面,除了嘈雜的說笑聲也沒别的稀奇。
不過,那裡應該暖和許多!
林萬卿身上有些發冷,愈發懷念燒着暖爐的房間。
玉芙見她搓着胳膊,忽而跟着焦急起來,正欲勸她回暮春苑,卻見一件鬥篷披在她的身上。
林萬卿吓了一跳,目光順着肩頭那一抹殷紅往上移,卻見是卓氏。
“母親!”她脫口而出,轉念這才掩下驚色。
卓氏比起從前可是耐心多了,她一邊将鬥篷整好,一邊說道,“已是入冬,自己也該知道多穿些~怎麼,還想仗着一身單薄博同情?讓外人以為我苛待你!”
林萬卿這身打扮倒是眼熟得很,紫粉的對襟交領襦裙,同色系雲紋織錦外裳,從裡到外都是昨日她命人送去的。
原是為了彰顯自己身為夫人的寬厚,可若真被林萬卿利用賣慘,她也是萬難說得清,免不了被一衆貴婦看熱鬧。
一件鬥篷披身,讓林萬卿心升些許暖意,接着,兜頭迎來幾句冷言,不得不叫她認清現實。
她笑自己又在心軟什麼,卓氏哪兒會對她發善心。
林萬卿收起嘴角淡淡的苦笑,依禮福了福身,“母親何故這樣想我~因為是母親送的,我才不顧天寒執意要穿。我還從未見過這樣好的料子呢。”
她将外裳長袖翻起,溫柔的撫摸着,歪過頭,長睫微閃,做出一副可憐楚楚的委屈樣。
卓氏闆着臉,隻是朝她一瞪眼,“狐裘都送得起,還在意這些錦緞不成。你也别在我跟前奉承,時刻記着自己的身份,莫要越矩才是正途。”
卓氏瞧她,就是與旁的女子不同,時而飛揚、時而嬌柔,總是言不由衷、話裡少情鋒利。
她像是一隻狡猾的狐狸,有百面、有千心。
林萬卿穩着好語氣,笑道,“母親的話女兒記下了~對了,您要是覺得狐裘好,日後若再從父親那兒得了一件兩件的,女兒必定盡數都送去長榮閣。總也要讓母親開心開心不是。”
果然,說話都是帶刀子的!
卓氏心下拱起一股無名火,可礙着今日的場合不好發作,也不同她多計較。
最後,闆着陰沉的臉色,狠狠拂下衣袖而去。
身後的陶媽媽着急跟上,走前不忘多交代一句,“三小姐,既然來了,您也移步去前廳吧。”
“嗯嗯。”林萬卿低了低頭回應着。
她并不是對誰都帶刺的。
陶媽媽的話玉芙聽進去了,見着兩人離去,這便也扶起林萬卿要走。
小池狹長,也不過兩丈,不用多會兒就能走到頭。
再穿過一條石徑,一座月洞門便引入眼簾。
玉芙生怕走錯路,她總要提前緊走幾步先去瞧瞧,覺着方向沒錯,這又折回去陪着林萬卿。
“夫人明明是好心,卻還要說那樣傷人的話。”
一路清淨,玉芙也試圖找些話活躍氣氛。
林萬卿不覺得意外,調着輕松的語調說:“言行不一,恐有所謀。”
“怎麼會呢~小姐您畢竟是夫人的親骨肉,到底是心疼您的。”月芙兩眼彎彎笑得天真。
三個月前玉芙才被買進别苑,在她的意識中,林萬卿就是林府的真千金。
不管夫人如何刁難,皆是因久于疏遠,可打斷骨頭連着筋,總也不會有什麼深仇大恨。
她這樣想也好,林萬卿也隻是同她一樣笑笑不語。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月洞門,剛走上遊廊險些撞上了人。
幸而,那個端着酒壺的男子眼疾手快,一閃身歪向側面。
林萬卿匆忙收步,下意識提了口氣僵在原處,再看那男子,依着廊柱捂着胸口,酒壺早已摔地碎成八瓣兒。
“姑娘對不住,是在下冒失了。”
男子調整好吃痛的表情,努力擠出個笑,說話間,端正起身這就抱拳作揖。
林萬卿緩了緩心神,輕聲回應起,“無妨,無事!”
她正欲動身,又聽男子自責道,“怎麼可能無事呢,讓姑娘受驚,我實在難安啊。”
說罷,彎身單膝蹲下,伸手就要去抓林萬卿的玉足,“酒撒了,不知是否弄濕了姑娘的鞋襪。”
男子朗目笑唇長得很是清逸,一身銀灰窄袖束腰團花錦袍襯的身挺腰直,瞧着像是個溫潤公子,沒想到舉止過于輕浮。
男女授受不清,更何況還是在人多的場合。
剛剛酒壺摔地已引起不少人側目,眼下又多有拉扯,指不定叫人怎麼說嘴。
林萬卿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不願與他多糾纏,見他那般殷切,更生出許多反感。
她往後退出兩三步拉開距離,故意提起音量客套的說起,“讓公子碎了酒壺,難安的該是我才對,今日家宴,想來也備了不少佳釀,過後,我便讓人給您多送幾壺,以表歉意。至于其他,公子無需在意。”
男子起身,平了平衣上的褶子,清淡柔和的面上浮起一抹笑意。“是我唐突了,姑娘不要介意的好。”
說着,又拱手拜道,“還未向姑娘介紹,在下蕭缇,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他姓“蕭”,林萬卿心口一跳,端着矜持默默垂下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