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經通傳,家主的書房不可随意進出。
林萬卿轉過遊廊,這就行至書房前,管家得了令,方讓身開門将她迎進。
書房通明,墨香輕綿,四處更是安靜。
仿佛遊離在宣紙上的筆觸都變得清晰。
林萬卿放慢腳步,輕移往偏室走,那裡已有人在伺候,是溫姨娘。
“溫姝,見見三小姐!”林兆祈稍頓住筆下,同一旁磨墨的女子說道。
溫姨娘長得秀麗,打扮更是清簡,湖藍雲紋的褙子襯得她如同一汪透淨的碧水。
“三小姐~”她緩緩福身,淺笑溫婉。
林萬卿颔首回禮。
林兆祈擡起一雙炯目,額頭跟着皺起幾道紋,“她可是咱們府上難得的文化人。”
林兆祈是讀書人,可娶的妻、生的子,沒一個是有書香氣質的。
一番擡高妾室的話,實則是在自嘲。
半生為國選賢舉能,到頭來家裡卻是最不稱心的地方,他覺得可笑。
林萬卿沉聲,隻是一味笑着多看了幾眼溫姨娘。
那樣的玩笑話可沒人敢應,溫姨娘也隻自我打趣了兩句,接着順勢說起了家常閑話。
閑聊幾句,林兆祈便打發走了她,那研墨的活兒,自然是落在林萬卿身上。
林兆祈将最後幾個字收尾,緩下肩靠上椅背,“你覺得,七殿下如何?”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林萬卿有些措手不及,她頓了下,這才道,“女兒今日也是第一次見他,卻也沒有想這麼多。”
“嗯,是你母親自作主張,執意牽這條紅線,你沒這個心思最好。”
聽了,林萬卿稍稍寬心,琢磨半晌,又道:“女兒有件事,不知當問不當問。”
見他點了下頭,才敢繼續。
“父親常說,要為女兒尋得一位良婿,可女兒總不知,在您心裡,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可稱為良婿。”
林兆祈并沒有多考慮,隻道,“自然是要比太子強些!”
太子乃一朝儲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林萬卿不敢想,左相話中“比太子強”的深意,可腦海裡已經不自主的蹦跶出各種聲音,一閃一閃的輕喚着“聖上”......
這是大逆不道的話,可林兆祈并不畏懼,隻是見她那般不自在,心下不免多思量一重,擔心她會錯了意。
“京城臨都人才輩出。”林兆祈不動聲色,緩緩道,“我吩咐了你母親,日後多帶你出去走走,一些府宴茶會你也莫要推拒,多看看世家勳貴,總能遇着合适的。”
聽罷,林萬卿揪起的心,瞬間松快下。
她繞到桌前,恭敬的福身行禮起,“女兒婚事,全聽父母之命,讓父親勞心了。”
“你是聽話的,日後,那叫劉琚的也莫要再見了。”
聽到劉琚的名字,林萬卿頭皮一緊,她萬萬沒想到,這種事兒會傳到左相耳中。
“我和劉家公子......”她嘴裡着急可又迅速清醒,匆匆收住話,隻認真應下,“是,女兒記住了。”
管家敲門而入,送來了羹湯,林兆祈起身将手擦淨。
也再無其他要吩咐的,又關心兩句,這才讓林萬卿自去。
夜裡,起風了。
隋媽媽見門開,趕緊走上廊庑,為她披上了鬥篷。
“小姐,您怎麼了,可是冷了。”
見她将鬥篷裹的嚴實,隋媽媽脫口問起。
林萬卿默聲搖了搖頭。
出了書房的小院,執燈等候的門童機靈的跟上,他是在書房專門負責夜裡照路的,臉生的很。
林萬卿側頭看了眼隋媽媽,她會意,這便好聲要過燈盞,謝辭了門童。
少年曲着背,轉身小跑着離去。
林萬卿見人走遠,這才悠悠舒了口氣,“我還以為,回到咱們院子就能輕松些了,沒想到,處處都有眼線,不提防都不行。”
她又随口将劉琚的事說了一嘴,隋媽媽聽了,卻是寬慰的笑起,“整個林府都是老爺的,他想知道什麼又何須眼線來報。”她仔細照着腳下的路,“小姐寬心,老爺事務繁忙,府中零碎也并不會事事過問的。”
“罷了~”林萬卿忽然轉念,“興許,這也沒什麼壞處。”
隋媽媽笑笑不語,心底思忖,不知她又在琢磨什麼新奇的法子。
第二日也是個晴天,冷冽的寒氣,到了晌午稍有消弭。
越是深冬,人越懶,就連商戶都開始貓冬。
可那劉夫人卻是比誰都勤快,一大早就光臨了林府。
卓氏正用早膳,命人先将貴客請去了前院大堂。
劉夫人自知來早了,也沒臉再催人家,便踏實在大堂坐下喝起茶,盤算着一會兒該如何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