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硯是醫藥世家。
若非從小習武,後又被師叔糊裡糊塗帶入朱雀閣,他如今,也該是一方有名的神醫。
“神醫”是他自诩的,而且深信不疑。
自十年前成了朱雀閣的長司後,事務閑暇時便一門心思鑽研起藥材,研制的各類毒,更是備受各地分舵的推崇。
聽到“藥猛傷身”,邬硯不動聲色。
“你不請自來,還有理了。”
對她,沒有絲毫憐惜。
林萬卿手底攥着身上的衣料,摩挲兩下又松開,“邬長司,咱們也算是舊識,想和您叙叙舊,也不為過吧。”
她舔着笑臉,表現出一副我們關系還不錯的樣子。
那也隻是她以為。
“是想和我叙舊,還是想打探消息,可得說清楚。”
輪椅停下,和林萬卿休息的軟塌也就隔着兩三步的距離。
“有什麼區别嗎?”
林萬卿停止手上的小動作,自然的端正起來。
“你我沒什麼深交,想叙舊那就免了。若是來打探消息,十金,你可付得起。”
“明碼标價?”
“童叟無欺。”
自以為,伸手不打笑臉人,可人家壓根不管這些。
林萬卿吃了癟,嘴巴動動沒吐出半個字。
十金!她可拿不出。
不過,她倒是能屈能伸,“其實,我要問的事也沒那麼重要,不問也行。”
“那就送客吧。”邬硯也是利索。
林萬卿還想再努力一下,“等等,稚娘她......”
“你猜的沒錯,稚娘是這兒的人,我也确想看看你的本事有多大,門朝哪兒開你是不是還記得。”邬硯平聲道,“不過,你來晚了。”
林萬卿一副窘相下擠出個笑,“邬長司~您同我說話還是盡量說明白些,我有點聽不大懂。”
“意思就是,現在,我不需要你了。”
林萬卿表情一凝,吸了吸鼻子。
一雙明亮的眸光看向邬硯。
邬硯端肅的表情上沒有半分溫色。
這世上,果真有如此不近人情的臉!林萬卿腹诽着。
“雖不知,邬長司找我是為何事,我又能幫上什麼忙,不過,既然還能想到我,說明,我還是有些價值的。”
總要給自己找個台階下。
“伶牙俐齒。”邬硯重重的嗓音下一字一字十分清晰,“送客。”
他手一擡,衛詹會意,轉了方向這就推着他往外走。
林萬卿見人走了,趕緊起身,這次,腿上也有力氣了。
她懶得行禮數,隻是提着嗓子溫和道,“今日也算是認門了,咱們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便是好朋友,下次有事,您讓詹叔直接來找我就成,我要有事,也煩請邬長司行個方便啊。”
一番油滑的話術像是招攬生意的商販,隻想着利益卻毫不講究适不适宜。
沒人理會這份殷切,這讓林萬卿的熱情顯得多餘。
鬥篷搭在榻沿邊兒,她拽起抖了兩下這才披上了身。
要走了還有些不舍,卻聽一道清脆的啪嗒聲,是門開了。
她知道,這是在逐客。
“如何,還算是......有趣吧。”
林萬卿有什麼優點,邬硯一時竟難以脫口而出,就連“有趣”二字似乎都透着不自信。
他掩下些許拘色,更用力的看向長屏後隐着的男子。
男子輕移足下,這才從暗處走到明晃燭燈下,一身靛墨煙波,攏着舒挺長身。
“找我來,就是為了看她?”
男子負在背後的手不覺攥緊,“都說朱雀閣能謀定天下,難道都是靠女人?”
“傳聞不可信!天下乃當今聖上的,朱雀閣不過是上不了台面的江湖門派,可沒這個膽兒。”
邬硯将寬袖理好,覆在腿上,繼續道,“我能做的,是拿錢辦事。”
男子冷笑,“你拿了他全部身家,卻辦得這樣的事?”
邬硯平和道,“林萬卿,會是步很好用的棋。”
男子對他的話存疑,可最後還是選擇隐忍不發,隻淡淡說道,“拭目以待。”
......
沒有人為林萬卿引路,又該如何出去讓她犯愁。
她先是出了一座小院,正拿不定是往東還是往西走時,衛詹不知從哪兒條道鑽了出來。
“林三小姐!”
他走上前,眼下瞥向北面的一條路,道,“這邊請。”
林萬卿笑着跟上。
她現在乖順多了,話也少了,她現在隻擔心,下一刻,是不是又要被弄/暈。
衛詹卻是打開了話匣子,問了她的近況,又囑咐回府路上一切小心。
當得知,她不回府而是要去皇城西苑時,忍不住調侃兩句。
“西苑城樓可是遠眺觀景的好去處,不過,今日天氣不大好,并不适合登高,也看不到什麼好景色。”
林萬卿聽他那麼說,隻“哦”了一聲回應。
“難得,今日恰逢西苑校場休練,去騎騎馬,拉拉弓,也是不錯。”
衛詹倏得慢下腳步,“所以,林三小姐去西苑是觀景呢,還是騎射。”
幾句話點撥,林萬卿瞬間恍悟,先前對西苑的一知半解,現下全通透了。
她精緻的臉蛋從陰轉晴。
“詹叔,我着急,得趕緊走。”她說着,認命般閉上了眼睛,“藥猛傷身,還是用點兒功夫讓我暈着出去吧。”
“用不着了,你走吧。”
這樣的特批,算是意料之外的收獲!
林萬卿眯了眯眼,又看到衛詹指向不遠處的一道門。
“出去往東走,拐角便是你來的地方。”衛詹煞有介事的警告道,“守口如瓶!你該知道怎麼做。”
林萬卿心下暢然,一個勁兒點頭,“明白明白,守口如瓶。”
......
隋媽媽等着着急。
先前,林萬卿交代,讓她穩住,哪兒也不許去。
可眼瞅着等了一個多時辰,現下早已坐不住了。
正準備再去找掌櫃的磨叽會兒,剛擡屁股,便看見林萬卿依在門口喘粗氣。
“可算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