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纾仍未從剛才的情緒中抽離,長街冷清更覺憂怅。
“天象不難,難得是如何辨。”
衛詹沒有繼續天象的話題,雙手插袖,呼出一團涼氣,“二皇子難逃一劫,即便罪不至死,罰俸、申饬也是免不了的,最重要的,是皇帝對他有了疑心。”
信王入獄前,将所有已打點妥當,蕭纾接受這一切也是誠惶誠恐。
而從前他小心經營,可往後,便不能再如此懈怠了。
蕭纾緩了一陣,又說起旁的話,“不是說,你們朱雀閣不幹滅九族的事,現在倒是不怕了。”
衛詹不明他怎麼說起這個,聳了下肩,道,“非也,殿下是忘了邬長司的話,朱雀閣隻是拿錢辦事。幫您,也是為此。”
蕭纾忽而停下了腳步,他面向衛詹,嚴肅道,“皇叔讓我去争監審一職,是欲讓我擺脫嫌疑,後又拉二哥入局,是要為我掃清路障,這一切我心亦明。而邬長司,卻不知是何考量,讓我去相看左相之女。難道所謂的幫我,也是用些俗套的手段。”
衛詹也正聲回道,“小人不便多說,日後殿下自會知曉。”
蕭纾面露苦笑,收緊鬥篷不再說話。
......
林萬卿病了,得了風寒。
前兒個夜裡就開始不住的打噴嚏,還在調侃,興許是誰在想她。
第二天身上發了熱,終于是老實了,請來大夫瞧治一番。
養了一日,漸好,也知道餓了。
清早喝了碗粥爬回床上睡了個回籠覺。這一覺醒來,已是下午。
“小姐可是睡好了。”
隋媽媽拿了件帶絨的長衫給她披上,又将人扶到了妝台坐下。
“上朝前,老爺特意往這來看了您,瞧您睡得香,便沒再打擾。”
林萬卿挑了個簡單的發钗插頭上,“一大早就來了,也是真的關心我啊。”
隋媽媽瞧着銅鏡,端正發髻,又纏了圈發帶,“老爺定然是關心您的。”
說罷,又想起件事,聲音緩緩的道,“信王案有定論了。”
幾日病着,這件事也沒再跟進。
這麼一提醒,林萬卿也來了精神,忽閃着大眼讓隋媽媽趕緊說說。
她這幾日也是忙着照料,沒怎麼出院子,是玉芙總去和前院奉茶的稚娘聊天,聽來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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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王蕭榮禛于封邑私鑄兵器、甲胄,買賣戰馬、募兵,行謀逆之事,有不臣之心。
二皇子蕭璟勾結逆臣,雖拒不承認,但來往書信佐證,也是百口莫辯。
“二人可有定罪?”
林萬卿的聲音兀地提高調子。
“這個,奴婢便沒聽說了,恐怕也就這兩日吧。”
隋媽媽話音剛落,便聽門上輕叩聲。
她趕緊去開門,随着,一陣冷風灌入。
“快進來,着急忙慌的幹甚。”
隋媽媽嘴上厲害念叨着玉芙,手底下已拉着她往熏爐邊兒去。
玉芙壓着嗓子,喘着氣聲問,“小姐可醒了?”
“醒了。”
林萬卿隔着屏風應着,兩隻胳膊伸進披在身上的長衫穿好,就往西頭的偏屋去,“你是又聽來什麼新鮮的事了?”
玉芙搔着頭嘻嘻笑着,等林萬卿移到羅漢床邊兒坐下,這才抿了抿嘴,道,“逆王被判了死刑,賜鸩酒。”
林萬卿沒有應聲,隻是挑着長眉,等她繼續說。
“大理寺重新整理了二殿下和逆王的來往信件,并未查出新的線索,以證據不足結了案。二殿下被陛下申饬‘自律不嚴’,罰俸一年以做懲戒。”
玉芙說完,心下也舒暢了。
緊張的隋媽媽聽到隻是罰俸一年,也跟着長舒了口氣,“二殿下這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林萬卿隻是輕輕“嗯”了聲,随即,又道,“這麼大的案,短短月餘便了結了,後續抄家封府,可是個大工程啊。”
她說着,手指又在茶幾上輕輕敲了兩下,若有所思的問起,“玉芙你可聽說,逆王家産查抄出多少,十二殿下還要繼續監審嗎?”
玉芙搖着頭,“這......卻是未曾聽說過。”
林萬卿略有沮喪的撇了下嘴。
話後,她又問起,“父親可回來了?”
隋媽媽上前回話,“已下朝了,不過,又被宮裡的事纏住了身。”
她熟悉的給小盞斟上茶,“先前管家也給夫人傳了話,說是老爺今日不回府了。”
林萬卿應和點了點頭。
她喝了口茶,瞬間感覺肚子空落落的。
耷拉着眼看向隋媽媽,委屈的問有什麼吃的。
現在也不是飯點,隋媽媽隻能去小廚房做些面食先讓她墊墊。
沒想到,吃了飯,喝了藥,又摸着床蓋上了被子。
這一覺,可是睡過了天。
不過,睡覺确實是最好的良藥,一夜沒翻騰,早上精神頭更旺了。
瞧着,病是好了。
隋媽媽說什麼都要給她加衣,在木箱子裡翻找了一上午,找出一張上好的石青貂皮。
跟着林萬卿的身量比了一下,添些細軟的料子正好能做個小夾襖。
說幹就幹,她午飯也隻扒拉了兩口,這就趕着去穿針引線。
“小姐,溫姨娘和薛姨娘來了。”
玉芙打了門簾側身進屋來禀報,一邊坐在繡凳上做針線活兒的隋媽媽趕忙停下了手。
得了林萬卿的令,玉芙便将兩人迎進門。
還沒張口寒暄,那溫姨娘已等不及的先說道,“三小姐,老爺怕是出事了。”
林萬卿一怔,這便從羅漢床上坐直了身。
邊兒上另一位姨娘,薛氏,手裡攥着帕子,抽噎兩下便抹起了淚。
溫姨娘比她穩重,即便着急也沒亂了陣腳,“我與薛姨娘準備去長榮閣打探些消息,想來問問三小姐,可願意跟我們一同去。”
林萬卿也不推诿,這就讓玉芙拿來棉鞋穿上。
雖還不清楚到底出了什麼事,但先走着,路上再問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