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季磕了兩下頭,瞬間感覺天旋地轉。
卓氏原想就這麼糊裡糊塗的把這事兒翻過去,可瞧林兆祈一臉嚴肅,也不敢再糊弄。
那便好好重罰一番,多打幾闆子,反正她也不心疼。
心下定,正欲開口,卻聽林兆祈提聲問起,“就這麼簡單嗎?”
林千季一雙腿跪得已發軟,聽到父親的話竟晃悠一下歪倒下去,周姨娘趕緊扶住,這才又爬起。
“兒子、兒子......一時糊塗,沒管住嘴,叫、叫那皇城司拿住了把柄。唯恐日後被人利用,有損父親、威望。”
這些話是周姨娘幫他想的,隻消背下便可,可畢竟受驚過度,也難免嘴裡打磕兒。
一番殷切,林兆祈并不買賬。
他凝着濃眉,面色愈發陰沉,瞧着似是心氣兒不順,可就是怒而不發。
忽地眼皮一擡,目光放向遠處,“别在外頭探頭探腦的了,進來!”
幾人驚疑的往門口看去,隻見一道靈巧的身影,從門扇外閃進屋。
“父親,母親,女兒來遲了,不敢冒失,便在門外候着。”
林萬卿福了福身,又向跪在一邊兒的周姨娘深深點了下頭。
這場“審判”原也是叫了她來,畢竟,消息是她帶回家的,發生了什麼事也是她最清楚。
隻是,她耍了個小聰明,遲了半刻,想着,能錯過訓人的環節。
林萬卿可不是不敢冒失,而是害怕自己受到刮連。
她想躲,林兆祈偏偏不順她意,招手讓她上前,道,“既是在門外,也該聽清了,那便說說,你二哥有何之錯。”
林千季兩次“嘴賤”,林萬卿都有幸在場,多多少少也領教了,這位好哥哥嘴上胡說的功力。
可是,明顯的,林兆祈想聽的并不是:兒子有多賤。
她一轉念,想到,如果自己有這麼個兒子......
她心下趕緊呸了兩口,還是不要有這樣的假設,她并不想擁有。
如此,也隻能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了。
“父親惜愛二哥哥,一心期盼二哥哥能學有所成,光耀門楣。”
她默默垂下眼,做着可惜又無奈的語氣,“隻是,二哥哥并未體會到父親的良苦用心,以緻所學無用,成才無望。”
那句“成才無望”戳痛了周姨娘的心,她挺直身想要辯駁,可嘴巴像是被縫上一樣,張都張不開。
林萬卿說的都是實話,周姨娘不想承認,也隻是在騙自己。
她無奈斂下怒氣,認命的閉了下眼。
不過,有些事,她不想就這麼認命。
片刻,周姨娘抹去臉上的淚,擡起了頭,懇切說道,“老爺,千季讀書有悟性,您是知道的~不過是心性未定,讀書便也總不踏實。”
卓氏聽了,眼皮翻了下,心想,都二十了還心性未定,真是晚熟啊。
後又聽周姨娘繼續道,“都說成家立業,老爺,要不把千季和袁家的婚事定下來吧。早些成家,也能早些收心。”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卓氏做着苦相,煩得将頭撇了過去。
林兆祈緊抿的嘴角松了松,思忖半晌,沖卓氏吩咐道,“夫人,這事兒你去操辦吧。”
卓氏哪肯接手,索性一陣哎呦,倒起苦水來,“老爺,那袁家聽說千季被抓去了皇城司,還曾去過蜃樓,早早就嚷嚷着要退親了。”
“這怎麼可能,消息怎會傳得如此之快!”
周姨娘急了,眼角淺卧的皺紋都現出來了。
卓氏往林萬卿身上瞥了眼,“這得問卿姐兒了,這些消息也隻有她最清楚。”
好大的一口鍋,就這麼甩了過來。
林萬卿一臉驚狀,反應也遲緩了。
嗓子眼堵了好一陣,這才努出兩行淚,哀聲道,“母親,冤枉,女兒初來臨都,哪兒認識什麼人,就連個說話解悶的都沒有。”
卓氏神色不屑,默默掃了林兆祈一眼,瞧他也不動聲色,又抿着笑唇,道,“卿姐兒不懂,這府裡下人多的是嘴上不嚴的。你說了什麼,又被傳了出去,恐怕連你自己都不曉得。”
她正了聲繼續道,“我給你院裡撥幾個穩重的婆子,叫她們好好去管束管束。卿姐兒呢,日後也少出府,收收性子,總也是要出嫁的,不好太沒規矩。”
她是夫人,後宅裡的大小事務不用經過老爺,她便能做得了主。
既然已下吩咐,旁人也不好再置喙,林萬卿又被将了一軍,再是不憤也得咽下。
周姨娘這頭的事還沒解決,哪能就這麼敷衍下去。
她又道,“夫人,您再跟袁家說說,這樁親事不能就這麼說沒就沒了呀。”
卓氏輕輕拍了下桌子,做着心焦的表情,“哎呀,不是我不去說。”
轉頭,朝着林兆祈又糾結道,“老爺您也隻是知道的,那禦史中丞袁大人,本就對這門親有諸多不滿。眼下出了這檔子事兒,就連一向溫和的袁夫人都氣得罵人。這不,天還未擦黑就遣了人來,非要把這親事作廢,還有那袁小姐,也是哭鬧得厲害。”
林兆祈依在圈椅裡,不說話,隻是定神聽。
卓氏倒豆子似的說了許多,又兩眼汪汪的瞧着等他回應。
林兆祈身子一動,緩緩開了口,“袁家不成,再找别家,非在一棵樹上吊死嗎?”
周姨娘提着的一口氣哀歎呼出,眸子裡的光一黯,身上也沒了力道,歪歪斜斜趴在了地上。
這事兒就這麼結了?
卓氏始料未及,笑得更是尴尬,不敢再多問,隻認真回着,“是”。
又聽林兆祈說,“萬卿日後也少出府,沒事兒多學學規矩。”
卓氏這才一點點緩了緊繃的臉色。
林萬卿哪能就這麼吃下暗虧。
“女兒也不是喜歡往外鑽的人,實在是因為,覺得母親不喜歡我。”
她雙眸一垂,顫抖着嘴唇委屈起。
“那日聽聞姐姐回府,女兒高興,終于能再和姐姐說說話了,可等啊等,也不見母親通傳。後來,還想厚着臉去母親院兒裡,不想,母親又去了舅舅家。我不确定,是母親真忙,還是仍把我當外人看,總也不和我親。我也不想待在府裡,沒事惹得母親煩。”
卓氏聽了,臉色已不大好。
往日去卓家坐坐也是稀疏平常,可這次,她心虛,所以會跟着緊張。
也不敢看林兆祈,隻是咬着牙緩下面色,“卿姐兒多慮了。府中事雜,有時候确實顧不上你,想着,不短你吃穿就好,沒想到,還是少了關心。”
林兆祈揮了下手,“若隻是誤會,便罷了。夫人,日後要再為女兒多上上心才是。”
他并未追究,一兩句話平息了此事。
林萬卿也漸漸收了委屈,她也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
周姨娘可沒心思關心她們母女倆合不合,心裡已開始盤算,還有哪府的姑娘能嫁過來。
再看兒子那副樣子,又忍不住捶了他兩拳,想罵卻又罵不出。
林兆祈将他們母子倆打發了,眼不見心也不煩。一并讓林萬卿也退下,早些休息。
此時,廳堂隻剩下他們夫妻倆。
卓氏起身,正要開口詢問是不是一道回長榮閣歇下。
卻聽林兆祈發出沉聲,“你去卓家,所為何事?”